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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云开月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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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刘章和是一头雾水,有些迷惘地回忆起自己过去所判之案。

“看着样子,大人或许是不记得了,虽然本王当年尚未关注此事,可抓捕那人之后,顺其身份查到了刑部往年的卷宗,当年,一书生携其妻眷上京赶考,并未及第,因其家中贫困潦倒,并无返乡盘缠,便只好带着在京中妻子摆摊,靠卖自己画的一些折扇雨伞为生。”

说着,玉怀瑾的眸色愈发深沉:“京中权贵甚多,也不乏有些横行于市,其中有一王姓商贾,以珠宝布匹为营生,在京中都可算是富甲一方,而且,王氏似乎还有位在朝中为官的外戚,其家中独子依附权势,横行霸道,某日在街上闲逛之时,正好看上了那书生的妻子。调戏不成,反令其家丁带入府中凌辱。

“那书生势单力薄,又无权势可依,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掳走,最后其妻不堪受辱,自尽于那王氏府上,书生告至京兆府尹处,京兆府尹顾及权贵势力庞大,不敢妄自断案,最后经由大人接手。”

“之后的事……就不必本王再提醒大人了吧。”

郁怀瑾并未将那案子说完,因为结果太过于匪夷所思,当时刘章和派属下收买证人,抹去证据,真正宣判之时,事实变成了那书生妻子自甘于皖香苑坐台,被王少爷带入王府之时意图盗窃其无价珍宝,后来事情败露,这才畏罪自杀。

刹那间,刘章和眼脸色苍白,随即青一阵,红一阵地变幻,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自那以后,书生自甘堕落,成了不折不扣的酒赌之徒,后来将他驱逐出京雍,不知何时,他又返回城中,化名三癞子混迹于永安巷,五年以来心生怨怼愤恨不得解,这才编纂了大人的流言。”

在郁怀瑾平静地注视下,刘章和沉默了半响,这才露出万般无奈的神色:“当年……我也是受人钳制,如若不替他们作掩,便以家人性命威胁。”

这般说辞,郁怀瑾自然是不信的,然而当下,他也得做出甚是理解的表情。

“官场沉浮,各有苦衷难处,本王并未向陛下禀明此事,大人放心便是,且罪人伏法,本王已经将其收押狱中,任凭大人处置。”

当下这副情景,甚是让刘章和难堪,他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状似惋惜,遂低声开口:“无须为难便是,此人也着实可怜,再者……当年臣确实有错,关押十年半载,便放了吧。”

“大人可真是宽宏大量。”郁怀瑾口上连连恭维,心中却冷笑一声。

“说来甚巧!”盯看他半响,郁怀瑾缓缓笑了,随即一本正经说道:“睿王兄前往南境赈灾,正好碰上大人解除禁足,这样一来,刑部之事自有大人重新负责,陛下也可以安心了。”

“什……什么?”刘章和被这消息吓得一时失了分寸,惊讶出声,“睿王殿下他……他去南境赈灾了?”

“圣旨是昨日下的,也难怪大人并不知晓。”郁怀瑾拍了拍刘章和的肩,似是替他掸去落上的灰尘,“大人若是有心,这时去送上一送……说不定也是来得及的。”

郁广冀早在辰时便带队出了城门,这时候赶过去,也只能看看地上未消失的马蹄印,睹迹思人罢了。

“好……多谢殿下提醒!”刘章和假装镇定自若地回话,接着立刻与郁怀瑾辞别,竟先他一步急忙往宫外赶去。

望着刘章和火急火燎离去的背影,郁怀瑾藏在袖中的手紧捏信角,若有所思。

夏夜总是来临最为迟缓,若是晴日更甚,有时痴望这赤橙最后褪成灰黄的夕霞,染满了整个天际,山泽凝聚着淡淡的暑气,和着轻风而过,再晚些,尚处浅蓝的空中突现一两颗明星,就算是深夜黑沉铺满,它们也是最为濯曜,忽隐渐现的银河闪耀着湛卢似的亮光。

只是城的四周亮起了万家灯火,一道银河落进水的中央,天上的河便远远比不上地上的河令人流连忘返,沉溺其中。

与这盛世京城截然相反的地界,除了蛰伏着危险的旁支巷落,深楼暗室中,还有位于宫院之内,墙地之下,最为隐蔽的刑部天牢。

地底下本就不通风,加上湿热的天气,火烧般的燥热席卷而来,羁押在铁牢中的犯人热汗淋漓,叫苦不迭,却也只得背靠着铁门有气无力地叫唤。

但有一人不同,他浑身是青紫交错的伤痕,背靠破败黏灰的墙体,坐在早已被汗液滴湿的草堆上,神情淡然,仿佛周遭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只是敏锐的他会在突然到来巡视的狱卒前突变神情,看人之时不仅恐惧哀怨,也会同其他犯人一般自怨自艾,怨恨天气如蒸炉般炎热,这般看来,这人似乎同独处时大相庭径,判若两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因杜相国之案中,鬼迷心窍,贪图赏银做假证而被押送进来关押受刑的杜府杂役。

“咚咚咚——”一阵急切的木棒敲打声传来,接着便是手里拎着两大木桶的狱卒顺着阴湿过道走来,那桶沿还沾黏着黄褐色的油渍,似乎过了许久未洗干净,油渗进木头里凝结成固块,桶内自然不用说,都是和着汤水的烂熟菜叶,以及几乎成糊状的米饭。

“吃饭!都给老子拿起地上的碗靠近铁栏这边!”一狱卒拎着木桶不耐烦地高声呵道,而另一个人则是用大木勺,挨个儿将桶里的糊物倒进那些犯人伸出的碗中。

在辱骂和吞咽声交响而过时,一排排牢房轮经,最终停到了最后,因竟敢在杜相国案子上做假证词而曾数次遭诸位狱卒殴打之人的牢房前。

牢里的人从铁门中伸出双手,高抬起碗,模样讨好。

“滚过去吃!”那狱卒故意打翻他手里的碗,将其在地上碾过,并朝着那碗里抓一把污泥撒进,这才满意,朝里面舀入一勺热糊。

但是他并不打算给他放进去,而是搁置在铁栏外,逗狗似的嘲弄一番,“今日只让你叫二十声,这碗东西就给你!”

“明白!小的这就做!”牢里之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面带笑意,低伏在地上,四肢爬地,仰头做犬吠状。

刚从前方拎桶而过的狱卒停留在那人面前,推搡一下还在折磨那犯人的同伴,不满出声:“玩儿够了没,赶紧弄完回去喝酒。”

听到这话,那狱卒立刻来了兴趣,他迅速转身,将木勺丢进桶中,揽过拎桶那人的肩,一同朝牢在走去。

见两个狱卒走远,牢里的人瞬间沉下目光,用黑污血污交错的手臂伸过铁栅栏,费力地把碗端了进来。

视线落在碗中如同猪食一般的食物,他五指紧攥住碗沿,眼中隐忍神色愈加明显。

似下定决心一般,他扬起头,将那碗东西倒进嘴中,糊状的米粥自嘴角溢出。

只是还未来得及咽下,那人便察觉到自己的牙齿似乎被什么磕了一下,他紧皱眉头,以为自己吃到了石子,便将硬物吐在手掌中查看。

接着外头昏暗的光线,他低头靠近手里的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竟是个小指关节大小的木球。

心下正疑惑,却不料自己只是微微用力,那木球便立刻碎裂,露出一卷纸条。

他神情激动,几乎是双手颤抖地打开了那神秘的纸条,再反复看清纸上的字后,一行清泪自他黑红斑驳,又污浊不堪的脸上滑过,滴落在泥灰满布的地上。

只见那纸上只写了六个个大字:“云开即见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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