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审(2 / 2)
蒋辉神色一肃,恭敬道:“兄弟们这几日都没停下,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将军下令。眼看这曹靖吏是不得不除了,只是不知要何时动手?”
“今晚。”卫国公简短道,“今日事大,又有多家后生被扣,军中想必无从安宁。与其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不如连夜突审,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唉......”蒋辉叹了口气,“老曹在鹰城做了这么多年的孽,今夜算是要到头了!”他定了定神,又请示道,“那属下现在就去军中准备?”
卫国公微微颔首,道:“你先行一步,我去看看萧儿,随后就来。”
说着他站起身来,同蒋辉一起走到厅外。夜幕沉沉,北地的天比京城要高一些,阔一些,也净一些。
望着漫天星子,他忽然又想起离京前夜宴上与太子的一番对话,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禁自语道:“众雁皆归,卿何独往?知微呀知微,六郎重礼,一向对你寄望颇高。你坐在东宫的位子上安分守己便可,又为何非要搞出这些是非来呢?”
“啊?将军说什么?”蒋辉上前一步问道。
“无他。近日事多,有些感慨罢了。”卫国公说着拍了拍他的肩,看着他道,“曹靖吏虽不足惧,却也在此地扎根多年,党羽众多。你此番前去,切记叮嘱他们不可轻敌。”
“是。”蒋辉应道,“将军一个人也要多加小心。这些人疯得很,莫要让疯狗咬了腿!”
“好了,去吧!”卫国公道,忽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个汉子,就是救了萧儿的那个,是叫章黎来的,对吧?”
“没错。”蒋辉道,“说是生在个杂耍班子里,很小就父母双亡。他跟着班子,从北往南,一路卖艺为生,零零杂杂的,倒是学了一身好武艺。后来到瀛洲那边安了家,娶妻生子,却不想被公善会迫害,全家被杀。只他一人逃了出来,一路流浪到此处,恰好遇上这帮孩子在后巷斗殴,便顺手帮了萧少爷。”
“这人不错!”卫国公点点头,“救了萧儿一命,当是萧儿的恩公。他可曾说过想要什么赏?”
蒋辉摇了摇头:“这个倒是没提,不过他一直说仰慕将军,想为将军效力。”
“这个好说。他身手不错,人品也正,跟老李说一下,将其收编即可。”卫国公说着挥了挥手。
蒋辉颔首应下,又抱拳一礼,便退了下去。
卫国公也大步进内院,一路走到主屋。夫人一见他进来,便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凌峰抬手,对她微微一笑,道:“今夜还要去军中,走前先来看看萧儿。”
夫人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怒气登时散了七分,却又涌上十分的担忧来。
“无事。”凌峰拍了拍她的手,“此事筹谋良久,早晚有此一动。今日之事也算是个契机,夫人不必担心。萧儿呢?我去看看他。”
夫人听他如此说,知道时间紧迫,他不欲多言,便压下了一肚子的话,只指了指侧室,道:“和荇儿在一起,伤得太重,一直睡着。”说到这儿,她眼睛又是一红,经不住落下泪来。
凌峰拍了拍她的手,又从郝嬷嬷处拿过绢帕给她拭了泪,道:“好了,萧儿底子好,年纪又小,不会有事的。你也不必再气,白日之事,今夜便会有分晓。”
说完,他便大步走进内室,一进去就见三个小脑袋正整整齐齐地望着他。
“外祖。”
“外公。”
“老爷。”
凌峰点点头,径直走到凌萧身前,掀开被子看了看,道:“皮肉伤,不打紧,好生休养。”
凌萧的脸颊有些发红,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外祖按了下去。
“肋骨断了不宜挪动,你躺着,安心静养便是。”
“外祖,曹家怕是要对您不利,您要小心!”凌萧急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凌峰心中一暖,大手摸了摸他的头,道:“是那曹绣春对你说什么了?”
凌萧点点头,把白日之事简短说了一遍。
凌峰听后笑了笑,又摸摸他的头,却没理会这事,而是问道:“今日危险,可害怕了?”
凌萧闻言,鼻尖猛地一酸,但还是嘴硬道:“不怕。惩奸除恶,萧儿不怕。”
“惩奸除恶,”凌峰暖声道,“萧儿不怕,外祖也不怕。”
凌萧猛地抬眼看他,就见外祖正笑着望着自己,眉目温暖却坚毅。他心下一暖,浑身的疼痛顿时全忘了,也跟着微微一笑。
凌峰又拍了拍他的头,接着看了看檀荇的伤口,叮嘱了句好生将养,又夸赞了大和忠心护主,赏了银钱,便与夫人告辞走了。
梁嬷嬷在他走后不久,才急急忙忙地领着一帮小子丫头抬着饭食进来。原是她见两个少爷睡得香,便去厨房看着,此时才将晚点备好。外祖母见凌萧浑身凄惨的模样,就像心肝上被割了二两肉一般,疼得上天入地。此时见他们醒了,忙命把饭摆在侧室。
十几口人挤在一处,三个伤员一人身后搂着个丫鬟,小心地把饭喂了。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撤席。凌萧几个又喝了药漱了口净了面,几人谈笑一阵,外祖母见天色不早,便让他们早些歇了。
大和今日受伤最重,药里有止疼的成分,他服下后不久便呼呼睡过去了。凌萧想着方才与外祖父的一番交谈,兀自有些兴奋。檀荇伤得最轻,此刻也睡不着,便凑到凌萧身边跟他说话。
“今天好好的事,都让我给搅了。”他低声道。
“好好的事?”凌萧不解,转过头去看他,就见檀荇一双眼睛在灯烛下亮晶晶的。
“是啊!我本来想的好好的,今日是表兄生辰,我没钱,没法给你办席,大哥却是有钱的。”他道,“我本想跟大哥说说,让他请咱们去一趟隆庆楼,没成想发了群英令。不过后来我一想,这样也好啊!曹绣春可比我大哥有钱多了,大哥请客,咱们顶多叫几个小菜,曹绣春做东,那可是妥妥的上席!表兄这么好的本事,定能拿个头名,这样咱们就能一起去了!谁能想到这人这么坏,砸了我没啥,却把表兄给害苦了!”
凌萧其实一直对他将自己引荐给这些狐朋狗友一事颇为介怀,如今听他这一番话,才明白他心中真实所想,不由有些触动,目光就软了些。
“表兄,你还疼吗?刚听外公说你肋骨都断了,可把我吓了一大跳!”
“无事。”凌萧道,“喝了药,早就不疼了。其实本来也没很疼。”
“不疼就好。”檀荇笑笑,忽然又想起什么,眼睛一亮,道,“对了!”
说着,他在怀里摸索起来,摸了半天才掏出手来,在凌萧眼前一张。凌萧定睛一看,见是一个玉佩,不大,白中隐隐透着一丝绿。他有些茫然,便抬眼看了看他。
“生辰贺礼!”檀荇弯着眼睛笑道,“这是去年生辰,我娘给我买的。一个玉佩,一个银项圈。项圈我还戴着,”他说着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给凌萧看,“玉佩就送给你了!”
凌萧看了看那块玉佩,微微一笑,道:“多谢,但这是你娘给你的东西,我不能收。”
“哎呀!我娘给了我就是我的!”檀荇大大咧咧地把玉佩往他怀里一塞,“其实我不喜欢这个,容易碎,放在身上都不敢跑快了。我更喜欢银项圈,这个就给表兄了!表兄,你以后可得一直护着我呀!”
说着,他拱着头一点一点地往凌萧这边挪。凌萧被他拱得无奈,一把按住了他的头,但又怕按疼了他,只得轻轻推搡。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大和忽然发出一声响亮的鼾声。两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有些发笑。
凌萧温言道:“好了,天色不早,该睡了。”
檀荇又不甘寂寞地胡闹了一会儿,便也撑不住困劲,慢慢沉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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