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2 / 2）

……

阿呆睡了很久。

久到几乎忘记了接触到恶魔以来的一切。

悠悠转醒时，一时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环视四周，阿呆仍旧无法从梦境挣脱。

因为他发现自己身在云海之上，躺在一朵蓬松的云絮里。

天穹如此之近，仿佛触手可及。

山川大地又如此遥远，透过云絮的缝隙，居高临下俯瞰，像是在看虚假的模型。

云蒸霞蔚，阳光普照，金色的波涛在云层间翻涌，风声和涛声，阿呆已经分不清楚了。

“我……”

阿呆恍惚，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自从见到恶魔，这个问题，他从来就没有搞清楚过。

“这是……”

阿呆眯起眼睛，朝着霞光最璀璨的地方凝视。

他看到了那座无法用笔墨形容，巍峨如山岳，恢弘如宫殿，层层叠叠，鳞次栉比，金碧辉煌的建筑。

阿呆屏住呼吸。

他怀疑自己眼花。

“这是传说中的‘天空神殿’吗？”

阿呆喃喃自语。

博格世界的故老相传，博格殿的核心并不在大地之上，其真正的圣殿乃是虚空漂浮在云端，号称“天空神殿”。

博格就在天空神殿中，等待他最忠实也最强大的信徒到来，帮助他们领悟铁拳之道的终极奥义，成就比“天王境”更厉害的“破碎境”，成就破碎虚空的至高力量。

但，这是最虔诚的博格信徒才能享受的待遇。

为何，自己这个背叛者，堕落者，恶魔的追随者，都能来到“天空神殿”了？

阿呆正困惑间，天空神殿忽然震动起来。

这座原本就如万仞高山般巍峨壮观的宫殿，竟然拔地而起，又升高了好几千丈。

而在“山顶”的位置，忽然出现两颗熠熠生辉的小太阳，射出比阳光更猛烈百倍的光芒，仿佛刺透阿呆的心灵，更向阿呆传输过来玄之又玄，汹涌澎湃的信息流。

“你来了，我的孩子。”

恍惚中，阿呆仿佛听到，矗立在云端的宫殿，朝他传来了低沉而浑厚的声波。

阿呆一个激灵，心中生出明悟。

拳王并不在天空神殿中。

这座天空神殿本身——就是拳王！

阿呆死死咬住嘴唇。

却很难遏制双腿的颤栗，更无法控制如浪潮般一波波汹涌澎湃的尿意。

无论筎姒向他说了多少拳王的坏话，揭露了多少这个世界的真相，而他又生出多少怒火和恨意。

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在面对这片天地的创造者，传说中的“创世神”时，仍旧没办法控制自己嚎啕大哭和顶礼膜拜的冲动。

他只能一次次回忆筎姒的话。

回忆那个恶魔嬉皮笑脸，却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回忆爸爸的惨死，妈妈郁郁而终，自己从小到大，因为身体孱弱，不适合修炼铁拳之道，遭受的那些讥讽，嗤笑和屈辱。

倘若，拳王真是创世神，创造并左右一切的话。

那么，爸爸和妈妈的死，自己的悲剧，还有姐姐堕入蒸汽之道，就都是拳王一手安排的。

拳王才是罪魁祸首。

又有什么资格，在自己面前装神弄鬼，扮出这么金碧辉煌，道貌岸然的模样？

少年这样想着，用一寸寸升高的愤怒和一点点滋长的仇恨，凝聚成骨骼和铠甲，帮助自己在传说中的“神”面前，仍能昂首挺胸，怒目而视。

“如果筎姒说的没错——”

阿呆心想，“那么，所谓拳王的本质，也不过是一个呆头呆脑的机器人而已，在他的铁皮外壳下面，还不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数据，和我，和姐姐，和爸爸妈妈，和博格世界的所有人，又有什么区别？

“大家都是数据和信息的纠结体，拳王又有什么资格，享受我们的膜拜，还能决定我们的生死？凭什么！没道理！”

阿呆深吸一口气，忽然发现，自己的双腿不抖了，尿意也消失了。

奇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竟然能直挺挺站在创世神的面前，向创世神发出咆哮：“我不是你的孩子，我是赤金镇第一高手‘格伦’之子！你就是拳王吗？既然你能锁定我，说明你已经发现了恶魔的存在，那还等什么，毁灭我们吧——就像你曾经毁灭过千千万万个世界一样！”

少年对面恍若凌霄宝殿般辉煌而巍峨的巨人，似乎没想到少年会拥有这样的决意和勇气。

拳王沉默了很久，忽然矮了一截，就像是纡尊降贵地在少年面前蹲了下来。

“你完全错了，我的孩子，不要相信筎姒的欺骗——在更高维度的宇宙里，他向来是以花言巧语，蛊惑人心而著称的，曾经有无数人惨死在他的谎言中，至死都不曾觉醒。”

拳王温和而诚恳地说，“无论他向你说了什么，都是在欺骗和利用你，即便他说出了部分真相，也会将这些真相撕成碎片，重新剪辑，拼接成他想要的样子，而最终，当你幡然醒悟，发现自己不过是任他玩弄的一枚棋子，被他狠狠出卖时，再想回头，又怎么来得及？”

阿呆愣住。

倒不是全盘相信了拳王的话。

而是没想到，传说中的“博格”，一怒之威，能毁天灭地的大能，态度竟然这么温和。

对于拳王而言，阿呆明明只是一串数据，一颗灰尘，一只蝼蚁。

拳王打个喷嚏，少年就会灰飞烟灭。

他完全没必要向阿呆解释一切，更不用摆出——哪怕是假装，这么温和的态度。

但他偏偏就是一副语重心长，宅心仁厚的模样，不像是高不可攀的创世神，倒像是一个非常可靠的邻家大叔。

面对这样的拳王，阿呆再次困惑，嘴唇颤动着，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困惑。

“别着急，我的孩子，我知道你的内心一定有许许多多的困惑。”

拳王道，“这里是我开辟的一方特殊空间，筎姒探测不到这里的存在，也不知道我正在和你展开点对点的交流，你有什么问题，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