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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春(四十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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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思忙挥手示意他坐下,看了眼薛凌先劝道:“阿凔你先坐下,怎么吵上了。”

“你住口,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在做什么,你这不忠不义之人,你就不怕....不怕...”他复指着薛凌:“你二人就不怕....”

薛凌全无触动,一碗茶喝的嘶嘶声响,如饮玉液琼浆,不怕如何,千刀万剐,地狱油锅?这根本不用问,估摸着薛凌非但不怕,还能笑出声来。

他那根手指哆嗦许久,问:“将来你有何面目去见薛将军?”大抵是问完之后福至心灵,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薛凌会怕的东西,蓦地提高声调诘问:“你敢去见他吗?你敢去见他吗?”

问完犹不足以,忠善仁义张口就来。可惜说破了天,无外乎那些陈词滥调,听得多了,只觉道貌岸然,乏味的很。

李敬思不时偷瞄薛凌脸色,见她无说话的打算,捡了个空档正色劝道:“阿凔,往日你说话不中听就罢了,那时我半迷半醒,不晓得个中厉害。说什么忠君体国,我也想忠君,可你想想,就咱们那些过往,但凡透露出丁点,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苏凔悲愤斜他一眼,怒道:“你大可畏死,我宋某,岂是贪生之辈。”

“噗嗤。”薛凌像听到什么天大的乐子,忍不住喷了些茶水。二人目光瞬间齐聚于她身上,见其抖了抖手,笑看苏凔道:“你说谁?苏某还是宋某?”

她忍不住笑:“你当我是来与你商议,非也,我就说来与你说一声。明日杨素必死,至于沈元州,他回不回难说,但魏塱一定要召。你不表,有得是人表。”

苏凔打断道:“我不表,我断不会做这祸国殃民之举,也绝不做异心叛道的二臣贼子。我不表...”他侧身,指着离湖路道:“我不表,我要即刻上告,你二人奸计断不会得逞,疯了,你疯了。”

说着做势要走,李敬思急道:“阿凔。”又转向薛凌道:“怎,怎说不清了。”续劝道:“当今天子得位不正....”

薛凌插言:“你劝他做什么,他要去便去,就当......我当年没救过此人。”

苏凔愣在当场,问:“你....你当真如此觉得?”又看向李敬思道:“大哥与她....与她....”

李敬思忙道:“非是我与薛姑娘如何,世间之事,总有个恩怨报应可讲。当年你满门屈死,我全家丧命,幕后黑手不就是当今皇帝,你干什么非得护着他呢。”

苏凔怒道:“我何时护着他,我几时护着他,我何曾要护着他。”他看与薛凌:“薛凌,百姓何辜,垣定城里是数十万老幼,沈你就为,就为当年薛宋之事,要这十万人生死无定,流离失所?你....你...”

薛凌指节轻敲着桌子,嘟囔着道:“好怪,明明是当年魏塱篡位,到如今成了我让万人流离失所。你们这些人,真是好怪。

得了得了,你说如何就如何...”她停手,一瞬冷脸,皮笑肉不笑:“我劝你去告密之前,先替自己择口棺材,省了身后事无人打理,荒郊野鬼,才是真的无脸去见宋柏。”

她仰脸,觉得疲惫,有气无力转了话头另道:“沈元州擅杀棱州刺史,这事儿你该知道吧。”

苏凔不知她如何突然问起这个,点头称了声是。薛凌道:“极好,那我告诉你,雷珥有没有贪墨军需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沈元州一定不是为了这个杀他,而是为了遮掩一纸空白公文。”

“你是如何得知?”

“那公文是我盖的。”

“你....”

“我实没工夫与你吵嘴,只是再说一遍,沈元州此人,死有余辜。当年魏塱登基,明眼人都知道不对,沈家不讨伐也就罢了,还顺势称臣,从黄霍两家手里生生分出去半个西北。说起来,他今日之势,无非是踩着你我两家的尸体上够着的。

李大哥说的好,总该有个恩怨报应可讲,当年我爹困守平城,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我就想看看,沈元州是回,还是不回啊?“

苏凔犹急:“他背后是大梁万里山河,黄家造反本就是你一手挑起,而今又要....你魔怔了,你仔细想想.....”

“换个朝代,不好吗?”

苏凔怔住:“换.....”

薛凌笑道:“古来换代,不都这么回事,你且翻开史书,梁开国也是因为前朝昏庸无道,民不聊生。换了高祖坐上去,转眼就是国泰民安。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换换何妨。

等这江山易主,岁月重生,我也爱民如子,我也奉臣若亲。”她记起霍云婉的话,看与苏凔,尽是讽刺:“我也轻徭薄役减赋税,我也节衣检食....我....”她好像找不出别的,问:“还有什么明君做派,你且说来,到时候,我一一做给你。”

李敬思在一旁垂头饮茶只当自己不存在,苏凔目瞪口呆,看了一圈四周方轻声道:“你..你要造反?”

“怎么就是反呢,你看黄家说的多好,叫正。”

苏凔尚急,指了南方又指北方,痛道:“那是大梁上下万千百姓,那是整个西北江山,你这么做不怕遗臭万年。”新笔趣阁

“怎么,你现在,要流芳百世了吗?”薛凌笑道:“怎么,薛宋案的名头,很好听吗?”

她以为自己早就连愤怒都吝啬,此时还是忍不住横眉,看山水万物都碍眼,愈说语气愈重,问:“我有何不敢去见薛弋寒?

我有何不敢去见他?”

她起身,将面前茶碗杯炉推了一地,滚水迎来,李敬思忙起身闪避,无奈喊:“薛...”话没出口,薛凌怒视苏凔,喝问:“我为何不敢去见他?”

情绪发泄如许,声调还未能平复如常,她转着头漫无目的看向四周,想掩盖心中酸楚,恨恨道:“

该是他不敢来见我,若世上真有黄泉地狱,他该求着阎王早些投胎。”她看回苏凔笑,抬手指轻指了指,道:“你也是,你们都是,他日地下相逢,个个都该求我大人大量。

薛弋寒要当个忠良,就拿我当个幌子。梁成帝要当个明君,就拿我当个靶子。齐世言要保他狗命,就收我当个义女。沈元州要西北权势,就默不作声杀我旧友。你不去问他们敢不敢见我,你来问我敢不敢见他。

霍准通胡叛国陷害我爹,魏塱弑父杀兄冤死薛宋,黄续昼卖官鬻爵,黄承誉投毒毁水,你不去问他们为何不忠不义,你来参我不仁不孝。

我有什么不敢去见他们?

我有什么不敢去见他们?

倒是你,你有什么脸去见他们啊,是你给宋柏烧的纸钱多吗?

你在这张口江山社稷,闭口百姓黎民,你都没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吗?你没看你那双脚连门都不敢出吗?你说的天花乱坠,还不如一介谗臣,起码人家知道为了讨魏塱欢心,知道想办法安置垣定流民。”

她失了全部耐心,生生扣住所有情绪,笑看了眼李敬思,与苏凔温声道:“你去奏请,调沈元州回京带兵讨逆,不然....

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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