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1 / 2)
是真的可笑。
房中一时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床头上已经穿好了衣服的老夫人,对待许倾落要如何态度,不论是小周氏还是许微婉说的都不算,老夫人的态度才是关键。
老妇人望着还恭敬的跪伏在地上,在一声问候之后便再没有言语显得格外沉静的少女,望着她身上那皱巴巴的衣服,望着她凌乱的发丝,又望了一眼百草手中端着的应该是才打好的热水,伸手扶住身边的仆妇,站起了身子,满满的走到了许倾落的跟前:“端来这个是要做什么?”
许老夫人是一位容长脸,高颧骨,样子比较严肃刻薄的老妇人形象,平日里便是个不苟言笑的样子,看起来最是重视规矩,实则因为出身的原因,也最是流于表面,否则的话也不会有前世那么搞笑的一幕。将一个带着女儿的寡居妇人直接聘为自己早逝三子的正室夫人,甚至让那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承嗣,不知道背后惹来多少闲话,也就是后来有许倾落更加夸张的表现,才让小周氏和许微婉母女对比着她反而消去了那些个不好的观感,成功洗白上位。
想想前世她真的是贡献够大的,听着老夫人的问话,许倾落抬起了身子,心底满是讽刺,面上却是一片濡慕亲近,比她的声音表现的还要有力:“启禀祖母,那是孙女准备给你梳洗净面的热水,许久未曾见祖母,没有机会在祖母跟前尽孝,孙女心中惭愧,现在祖母您可一定要给孙女这个机会,让落儿伺候您梳洗了,那样孙女才觉得好受些呢。”
许倾落眼中全是渴盼,像是一个普通小女一般,遇到想要亲近却又不敢亲近的人,拼命的求表现。
许倾落自己都是一夜未曾梳洗,却能够记得自己,老夫人望着这个面色苍白的亲孙女,想到今早上听到的门外的争执声,尤其是望着许倾落那因为昂起来便和自己儿子格外相像的下巴唇,即便心中还是对许倾落的母亲有些不虞,到底缓和了神色:“你是个好孩子,起来吧。”
许倾落先是讶然,然后一派欢喜的站起了身子:“那祖母是答应让孙女尽孝了?”
转身便把百草手中的盆子给端了来凑到老夫人面前,看起来是真的要帮着老夫人亲自梳洗的样子。
本来被许倾落进来打断了讨好老夫人大计的小周氏就已经不满了。现在看到这几日一直表现的对许倾落多有排斥的老夫人居然对着对方和缓了神色,甚至夸赞了一句许倾落是个好孩子,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自家的婉儿在跟前尽孝还不成?
小周氏耐不住性子了,不顾身边女儿的打眼色,大声呛了出来:“伺候老夫人梳洗自然有丫鬟在一边代劳,做的保证又快又好,孙小姐身为小姐去抢丫鬟的活计做什么?丫鬟有丫鬟要做的,小姐有小姐要做的,真是没有规矩,没的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个小姐,反而像是个卑贱的丫鬟!”
她不知道老夫人的出身,只是凭借着对老夫人这几日那重视规矩的严肃样子的了解便径自的从这一点上挑刺儿,若是老夫人真的是大家小姐出身,现在还真的被她挑的对许倾落的表现不满或者是不会那么欢喜了,偏偏许老夫人是丫鬟上位,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说她不重视规矩,轻视许家的儿孙说是没有富贵样子。
一时间,老夫人的唇角猛的耷拉了下去,眉梢也微微耷拉了下去,已经是怒了:“落儿要亲自为我老婆子梳洗是落儿的孝心,无关的人都退下吧,别在这边打扰了我们祖孙二人相处。”
小周氏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许微婉立马知晓自己母亲又说错了话,心底暗自气恨这个做母亲的恁的没有脑子,在小周氏不甘不愿还要再张嘴反驳些什么的时候,一把悄悄的掐住了妇人的手,指甲都掐入了妇人的肉中,小周氏差点痛的喊出声来,遇到自家女儿警告的一眼,讪讪的闭紧了嘴巴。
许微婉盈盈一拜:“是母亲说错话了,婉儿在这里给姐姐道歉。希望姐姐见谅,母亲身份及不上姐姐贵重,有时候不会说话姐姐多包涵。姐姐与祖母许久未见,婉儿和母亲便不打扰了。”
果然是比起小周氏,再年轻的许微婉也是段数较高的那个,也许她从方才老夫人突变的面色中有些意识到了什么,特意点名许倾落身份‘贵重’,然后又说许倾落和许老夫人许久未见,可不是因为许母的原因未曾在老夫人身边长大吗?可真是杀人不见血,陷人不用脏。
许倾落望着许老夫人又有些冷下来的侧脸,暗自嗤笑一声:“这位姑娘说话好生奇怪,落儿可真是听不懂,祖母,还是赶快梳洗吧,热水都要凉掉了,落儿可舍不得祖母用凉水梳洗。”
没有多和许微婉争辩什么,却是句句对许老夫人亲近关心。
许微婉唇边的笑僵硬了下,到底没有再留在原地说什么,再说就真的要人亲自动手赶走了,那样才是丢的大人。
“祖母,落儿给你敷面。”
许倾落对着许老夫人笑的格外好看。
先是伺候着老夫人净面,敷面,又是给对方伺候上了柳枝青盐,最后还给对方梳发挽髻,动作间格外的灵巧细致,倒是让许老夫人的面色更加舒缓了些,她不喜欢人提起自己的丫鬟出身,但是亲孙女完全放下身段伺候她,却是让她心情更加好了些。
心情好了,自然也有心思问一些话了:“听说你在淮县那边经历了不少事情,说是抗灾有功,甚至得了陛下的赏赐?”
老夫人带着些探寻的声音在只有两个人的房间中缓缓响起。
许老夫人突然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旁人也许会觉得猝不及防不知所措,许倾落却是早有准备,她站在老夫人身后,为她整理着发丝,将对方丝丝白发掩藏在黑发之下,面色不变笑的极好看:“祖母有所不知,落儿侥幸得到陛下赏赐,其实全都是因为父亲的教导,也是父亲帮衬着琅将军才能够让淮县众多人得救,落儿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父亲不愿意居功,若是父亲愿意站出来,何止落儿得到的这么点儿赏赐,落儿得了赏赐却是受之有愧。”
许倾落的话语句句仿佛真心,带着满满的对许良的佩服与对自己本事不济的谦虚愧疚,想要讨好一个母亲,夸赞她的儿子才是最有用的,无论许老夫人对许母有多大的不满,她对许良终究是在意的,那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
从镜子中看到许倾落的神情,本来对她身为一个少女却抛头露面,弄的诺大名声有些不满的许老夫人面色更加和缓了些:“你自己心中明白就好,身为一个女子,不论有多么大的名声,都是因着你身为许家的女儿,都是因着你父亲才得来的,你能够不居功自傲心性尚可,这一点像是良儿。”
许老夫人虽然对许倾落还是有些膈应提防,却是比一开始没有见面的时候强的太多太多,许倾落躬身连道不敢居功。顺手从梳妆盒中找到了一支隐蝠绕枝图纹的簪子,轻轻的插在许老夫人的发间固定最后那一撮发:“祖母看起来好生年轻。”
许倾落再接再厉,而且经过了她的巧手装扮,再加上许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到底是个美人,遮掩修饰一下即便不曾焕发青春,看起来确实是比先前精神也年轻了些。
许老夫人此刻也注意到了自己的样子,她先是有些讶异,然后手伸出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鬓角,比起往日里头上不少珠翠,现在只有几支钗环固定的发式简单朴素的多。却也有气质的多,就像是曾经偶然见过的那些高门贵妇,那些真正的高门老夫人一般让人只是看着就觉得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对于丫鬟出身的老夫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起让自己显得更加有身份还要重要了。她面上一时间有些惊喜:“看你的手挺巧的,老婆子这发髻不知道是个什么名堂,倒是未曾见过。”
许老夫人忍不住侧了侧头,又照了照镜子,本来偏高的颧骨被额头的一抹发丝遮住,不再那么刻薄,显得让她生厌的拔也拔不净的白发也被巧妙的遮掩住了。
“哪里有什么名堂。只是自己瞎琢磨的罢了,最主要还是祖母您的底子在那里,祖母哪里是什么老婆子,若是祖母都是老婆子的话,那可真的没有年轻的老夫人了,我的手再巧也要祖母本身有气质又好看呢。”
许倾落说的自己都恶心的快吐了,说实话她对自己身前这位祖母实在提不起什么祖孙亲情,但是只要想想能够让许老夫人多喜欢她一分,对许微婉少喜欢一分,最后让许微婉母女的算计尽数落空。她便什么都能够忍住了。
“你这小嘴倒是甜的很,也不知道是如何养成的——”
老夫人笑出声,虽然不是多么欢喜,但是能够在许倾落有一个不招她喜欢的母亲的情形下被逗笑出声,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外面等着的人再也耐不住性子,几乎是不待老夫人将夸奖的话说完,便忍不住敲门出声:“老夫人,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婉儿来请老夫人前去用膳。”
娇娇怯怯的声音。仿佛真的是一个心性温柔的,许倾落可以想象此刻对方的表情定然是与话语声音相反的狠毒狰狞。
她还真的挺想看一看的,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么一次,这样想着,许倾落唇畔的微笑更加真实,丝毫不介意被打断和老夫人‘联络感情’的机会,而是歪着头,含笑看着老夫人。
许老夫人被打断了话语,眼中有些不虞,定定的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马上起身的意思:“婉儿,老身等儿便去,你先回去吧。”
许微婉在外面听着里面老夫人的话语,只觉得一阵气恨,她都去做丫鬟的活计亲自过来请人去用早膳了,居然就这么打发她,甚至不让她进去,简直是个该死的老虔婆。
“是,婉儿先告退了,早膳婉儿有给老夫人亲自下厨准备的两样小菜,您可千万不能够错过。婉儿还想着让您点评点评呢。”
许微婉恭敬的道,却是让自己的语气多了些撒娇的味道。
“好好好,放心,我等会儿就去。”
脚步声慢慢的离开,老夫人面上有了些笑意,话语中有一丝异样的亲近:“婉儿倒是个好孩子,说起来还没有好好介绍你和婉儿认识吧,她是和她母亲也是苦命人,说是逃难却半路遇到山贼,可怜见的幸亏被老婆子给遇到了,也幸亏那些个山贼都是信佛尚有良心的,才给了老婆子一些面子,也才没有让那对可怜的母女遭了什么恶事,正好婉儿也是姓许,却是难得的缘分了。”
老夫人的眼中很明显是一丝丝的得意,许倾落从镜子中看的清楚,就算是不用眼睛看,只是闭着眼睛,她也很清楚自己现在需要做什么说什么。少女面上带着明显的敬佩:“祖母所说之事落儿倒是听着了一两句,没有想到居然是如此内情,祖母真的是好福气,也是祖母虔心向佛,若不然的话那两母女招来的难事哪里会是那么容易抵挡的?只是祖母帮着她们抵了难,却是用的自己的福分,却是有些不好了。”
许老夫人的面色有些难看了,一个是为了许倾落最后那句不好,一个却是许倾落话中她为许微婉母女折福抵难的意思,先前觉得很是让人说的出嘴的事情,让她自得的事情,现在想想,可不是白白的为了外人折损自家福气吗?
许倾落没有等到许老夫人再细思,她歪着头,像是一个天真少女:“不过祖母莫要担心,虽然福分是有数的,但是可以想办法增加福分呀,落儿听琅将军说过,京城中的贵人们最喜佩玉,玉石有灵。素日温养,不止能够让身子不易被疾病侵扰,待到有灾厄之时,更能够抵挡了很多灾厄,那样子既不会耗损了本身的福分,还能够互相温养间让自己的身子更好,岂不是一举两得,琅将军便送了父亲这么一块极品玉佩,放在五洲城圣上赏赐的府邸中,父亲说借着圣人的庇佑那玉佩定然会更加有灵。收着就等祖母到了五洲城的时候亲自给祖母奉上呢。”
许倾落语气轻快的将所谓的极品玉佩描绘的天生有地上无的,自然没有这么极品的玉佩,但是只要差不多的玉佩再加上她的一些不错的药水的温养,老夫人只要戴上便能够体会到效果了。
至于为什么将玉佩推到许良的身上,还是因着如此才能够让老夫人接受的舒适痛快,才能够让她更加痛恨折损了她福气的人。
望着老夫人那明显松了口气的欣喜表情,听着对方连连念叨许良孝顺的话语,许倾落低垂的眸子中满是讽刺。
房门打开,许倾落扶着老夫人出去,一抬头望见了往这边过来的许微婉母女二人。可能是等的焦急了,才耐不住性子一起过来看看。
小周氏一看到老夫人,快走两步,连声称着老夫人,并且直夸老夫人现在看着精神如何如何的好,看起来如何如何的年轻。
她夸人的方式有些夸张,却热闹,先前许老夫人觉得有个热闹人在身边逗趣不错,只是此刻望着许微婉母女二人,尤其是看着初遇的时候还素衣荆钗,有些狼狈的母女二人现在一个比一个打扮的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想到许倾落方才说的那一番折福之语,面对着许微婉母女,面上多了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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