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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 浮云游子意(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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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二也是直到很久之后因为一件偶然发生的事情才得知了这件事的始末,才得知了吴一勺在这件事情中所扮演的角色。

虽说那是一件偶然发生的事情,但在田二的心里一早就意料到,它迟早会发生。

那天,大郎放学,被一群流氓围住,恶声恶气地向他逼索钱财。大郎一开始还强项,不肯低头,但后来,当他那张骄傲而稚嫩的小脸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他那根宁折不弯的脖子也就不再硬气了。

为了多挣几个赏钱而姗姗来迟的田二见此情形,立即飞扑上去,从众人的拳脚之下抢出了大郎。这些流氓与田二相识,彼此一见面,立即勾肩搭背地说了几句兄弟情深的亲热话,那为首的还假惺惺地要田二重归团伙共享富贵,但田二一口拒绝了他。

是日,田二被这几个人视作“叛徒”,毒打了一顿。幸好,身下的大郎未添新伤。

回去之后,田二向掌柜的表示了愧疚之意,言语之间隐约有请辞之意。掌柜的看着他一身的伤,没有说话,转头去找了吴一勺。第二天,掌柜的依旧由田二护送大郎上学,但不出田二所料,路上又遇上了那帮人。

田二将大郎推进学堂大门,然后单刀赴会。年幼的大郎深恐田二会被打死,暗暗从后门溜出去搬救兵。

吴一勺赶到时,田二已血流满面。众人见吴一勺赶来,纷纷住手,欲行逃散,只为首的那个不肯罢休,还上前向吴一勺叫板。

吴一勺大步上前,也不与之废话,一手拉起田二,一手杖棒杵地,“砰”的一声惊起三丈飞尘,周遭之人无不陡然心惊骇然变色。那为首的也面露内荏之色,可他为了自己那三分颜面,不肯就此认输求饶,欲率众合围而上。

然而,吴一勺那道刚硬而锐利的目光从眼底射出来时,众人的胆气已经不战而溃。

那日最后,吴一勺让田二与那为首的打了一场,事先约定:田二赢了,从此互不相扰;田二输了,吴一勺从此不插手!

最终,弱小的田二赢了,当他最后一拳落下时,吴一勺本想出手阻止,然,出人意料的是,田二那最后一拳急速挥至对方脑门前时,他止住了。

当日,吴一勺背着田二离开时,冷眼瞥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李狗儿。

那一眼,田二未曾见,掌柜的却亲眼目睹。

回去之后,吴一勺给田二请来了当初给田二母亲医治的大夫,那位多嘴的大夫无意之中向田二透露了一个秘密。

从那以后,田二便在七星楼待了下来。

尽管工钱还是那么多,活儿也还是那么多,但他却觉得踏实自在;闲的时候,就跟在吴一勺的屁股后面胡侃着每天客栈里发生的故事,而吴一勺则一声不响地听着,偶尔也会跟他讲讲外面的世界。

也不知从何时起,田二的嘴里不再提他的豪侠梦了,用他自己的话说:梦不是挂在嘴边的,挂在嘴边的那叫牛皮。

从那以后,大郎不再逃学。上学放学,还必得田二相送才肯挪步,每每望向田二的眼神,也犹似当年田二望向吴一勺那般,充满敬佩和依恋。

晚上的时候,大郎听说田二要走,伤心地哭了,掌柜的见他哭,心里愈发难过。但和田二他娘一样,他一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每逢初九之日,吴一勺都会独自一人前往村尾鱼矶钓鱼,且不许一人跟着,也不许一人作陪。那时掌柜的就已猜到——他在等一个消息。

那个消息到来之日,便是他吴一勺归去之期。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没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

晚饭前,掌柜的听到田二与师潇羽的对话,乃知“分别在即”。待得酒席散场,掌柜的把田二唤到柜台边,给他拾了一条杌子。

柜台还是那样狭窄,灯烛还是那样昏暗。

两个人还像当初那样,一高一低地聊了起来。

田二心里揣着事,说话有些心不在焉,迟疑了好久,他还是没能把辞别的话说出口,最后还是掌柜的把他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田二惭愧地低着头,默不作声,无言的泪水如泉涌般漫过他的脸颊。掌柜的见了,取笑他说,长这么大了,还这么不长进。然后在他手心塞了两吊钱,说是这些年奖励其多年来保护大郎有功。

但田二坚拒不收。

掌柜的也不想勉强他,只好替他作主,将这两吊钱以田二的名义送给了刘氏面馆的那对夫妇。昔年田二母亲施苦肉计,亏得刘婶暗中照料,如今二人有难,这两吊钱就当是报答他俩昔年之恩。

听得掌柜如此善举,田二高兴地笑了,掌柜的则板着脸斥道:“哼,哭哭笑笑,像什么样子。”说完,他自己也忍俊不禁。但后来,田二提出让李狗儿代替他做堂倌的建议时,掌柜的却勃然大怒,操起手边的鸡毛掸子,把田二撵了出去。

“墨与纸,黑与白,若执笔之人庸庸无能,那不过是将白的变成黑的而已;若执笔之人有非凡之能,那便能妙笔生花,点石成金。”

醇香的金波酒才饮了一半,掌柜的就醺醺然说起了醉话。

“同样是画画,有的人就是画蛇添足画虎类犬,有的人就可以画龙点睛画地成图。时也?命也?呵呵……都是浮云矣……”喃喃间,已醉入梦乡,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

喝了半壶酒却依旧没有丝毫醉意的南星一个人喝完了剩下的酒。她真希望自己能大醉一场,但身上的使命又让她重新站了起来。看着一地的鸡毛,她的身体里忽然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令人疲惫令人厌倦的沉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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