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平行番外(七)-全文完结(2 / 2)
再有女郎刻意拉长音调阴阳怪气地:“哦,是她啊。”
这意思好似在说:又不是世家人,行为举止糙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一时间就有人低低笑了起来,鄙视的、看笑话的目光看向扶萱,等着她被一向不给谁好脸色的谢六郎甩冷脸置若罔闻。
不想谢六郎听得人说话后,掀起眼眸看她,搁下了手中酒盏,勾了下唇,用她们听来毫无冷意,甚至算得上温和的声音道:“无妨,坐过来罢。”
就在众女或失望、或嫉妒、或不解的目光中,扶萱当真行过去,坐在了谢湛身侧。
大梁当下宴会以跪坐为主,众人站在一圈围观,扶萱坐着后,再看她们便是仰脸而望。众女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仰脸望她们的女郎面容是迫人的艳丽,并不因坐着而矮下半分气势,反而涂着艳色口脂的唇勾起,朝他们粲然一笑。
这位女郎眼中神采奕奕,神色自信亮丽,众人之间,本是相传与谢六郎最为相配、与谢六郎有“淑女君子”美谈的王七女郎王芷怡脸上那得体的淡笑,即将维持不下去了。
建康城世家众多,女郎更多,但论才情、身份,王芷怡自诩没有比她更与谢六郎相配的人。今晚鲜少设宴的谢六郎大设宴席,她本是应邀赴约,却不料,不仅见到了诸多形形色色的女郎,此刻竟还见到一位面貌夺目的女郎。
她自诩家世才情在建康城中高人一等,眼前女郎与她的气质截然相反,却能得谢六郎另眼相看,直接被他叫到身边坐下,让她无端升起极强的危机感。
忐忑观察中,王芷怡脸色青白,手中帕子攥紧成一团。
众女眼神意味复杂,扶萱对她和谢湛这样如猴一样被人围观打量的处境当真不大喜欢,但想及今日已收到赐婚旨意,她现在是谢湛正儿八经的未婚妻,脑中就不免生出主意,觉得这整好是个绝佳机会,可以宣告她们灼灼而望的郎君已染“名花有主”了。
故而,当着众人的面,扶萱从袖口中取出一枚缀着白色如意结的羊脂玉玉珏,朝谢湛旁若无人地道:“我本想赠你个香囊的,可我绣工不好,只会打珞子,就做了个这个给你佩戴,喜欢么?”
无论是香囊还是玉珏这样的佩饰,被女郎赠予郎君都有表爱表情的意思在。围观女郎们惊大了眼,激跳着心,紧张地去看郎君如何反应。
这可是谢六郎啊!一代名士、大梁无出其右的风华郎君,如此身份、风姿、才情,什么东西没见过,怎样被人示爱的场面没经历过,她们极为关注他是拒绝还是接受。
郎君低垂浓墨的长睫掀起,幽邃目光看来,其间却多了几丝流光在徘徊。
他看扶萱细腻如雪的面上尤有跳舞后未消下的红晕,明亮的眼睛中波光潋滟,他清楚,她这做戏是真的,期待他当真满意她的赠礼的心思也是真的。
谢湛配合地点了下头。
扶萱立刻得寸进尺地道:“那我现在给你戴上。”
谢湛轻笑一声,她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当众宣告她对他的所有权,惹他好笑,又惹他喜欢,他再度配合地挪开左臂,甚至侧身朝向扶萱方便她动作。当着女郎们的面,扶萱就这么将她的赠礼绑在了他腰间。
此举一出,方才还看不懂这二人如何一回事的人们再不能装作没明白了——能使如此清高矜傲的谢六郎当众接受示爱的女郎,必定与他关系不简单。
先前端着身份,在旁听众女郎与谢湛寒暄的王芷怡此刻一张脸无比难堪,她的堂妹王艾昨日进宫参加秋宴,回来后便朝她讲过一个扶家女郎如何艳美,岂知今日这个女郎就出现在谢六郎的生辰宴上,还与他举止这般亲密。
众女讶然中,王芷怡明知故问地轻柔开口:“六郎,这位女郎是谁人?”
扶萱敏感地听到了这位女郎唤谢湛“六郎”,抬眸打量过去,是个矜持高雅的女郎,脸上虽然有浅笑,倒是与谢湛有几分相似的矜傲气质。
直觉使然,扶萱觉得这位女郎与其他女郎不同,至少与谢湛的关系不同,她笑容逐渐收了些,也如王芷怡那样看向谢湛。
在王芷怡突然唤他六郎时,谢湛就知扶萱会计较,见她此刻不悦望来,谢湛开口率先朝她解释:“这是王霁之的七妹。”
一句话清清楚楚地撇清关系后,谢湛抓住扶萱的手就缓慢起了身,朝疑惑的众女郎言简意赅地介绍扶萱:“这是我未婚妻,我二人圣人赐婚。”
此宴的目的已经达到,谢湛再无耐心等人们潮他打探别的,话毕便牵扶萱出了宴厅。
他们身后,留下的女郎们之间响起了低低的、此起彼伏的、不可思议的倒吸气之声,她们看向面色苍白的王芷怡时,不止诧异,还流露出“谢六郎怎不是与王七女郎结亲”的微妙眼神。
谢六郎带着未婚妻离开后,王芷怡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成了众人焦点。
扶萱出现之前,建康城的女郎们虽追捧爱慕谢湛,但因他那不可忽视的优越身份在此,除却王、余、刘几家一流世家,纵使有女郎春心萌动,却也不敢抱与谢湛结亲的奢望。她们都心知肚明,那样的钟鼎世家准家主,要娶回来的妻子定然是身份匹配、才情匹配、性格娴雅的女郎,以此条件,众人虽不甚愿意,却也私下公认那样的女郎乃是王家七女。
却不料,游学半年的谢六郎久未出现在人前,这甫一现身,便接了个赐婚旨意。
如此,那一向一副谢家准主母般的傲然作派的王七女郎,又该如何自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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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的夜空星光点点,月光皎皎洒照船舷。
分明在扶家进建康城当日,谢湛才翻进扶萱的院子“清溪园”中与她私会过,几日不见而已,就忍不住要时刻与她腻在一起。二人刚行到船尾无人的栏杆边,他就从身后将扶萱搂在他怀中,下巴搁在她肩上。
谢湛偏头在扶萱脸颊上啄了一下,又去她的耳垂边啄了下,“舞很美,我很喜欢。”
扶萱背靠在郎君怀中,不满地嘟了下嘴,“我又不是舞女。”
她言下之意是他怎能说喜欢她的舞,而不是喜欢她的人,谢湛心情很好,被她的暗示搞地笑了声,他张口咬了下,扶萱呜咽一声抬手挡住了耳朵。谢湛便掠过她脸颊,去寻她的唇,手指轻轻捏住她下巴,迫使她转脸、抬下巴配合他。
“我喜爱的自然是你。”
扶萱终于满意地哼了声。
从第一次起,她就喜欢谢湛的亲吻。
他的行动总不像他表面的清冷样子,除了意乱情迷他稳不住就凶狠无比时,大部分时候他的吻都是温温柔柔、轻轻软软的,总让她觉得他是个温润细腻的郎君,在呵护她,深情款款地珍惜她,让她心间酥酥麻麻之外,还极为熨帖。
扶萱本就喜欢被人捧着,郎君温柔待她,她眷恋这样互相的缠绵,随他吻来而投入无比。初时她只扶着船边栏杆,吻着吻着便忍不住转过身,往他怀里钻,手扯他的袖子,又抓他的手臂往上攀爬,情深时轻轻地哼几下。
毕竟男女有差,被扶萱手缠住脖颈,她鼻腔中挠心一样的猫儿声再一刺激,谢湛立刻有了不同。他吮地凶了好些,搂她腰的手劲也大了几分,将她往他怀中紧紧扣来。
扶萱也被他搅地意识浑沌。
她本就闭着目,鼻中、口腔中全是他一个人的气息,她意已乱情已迷,身软地站不住,全靠谢湛支撑。几乎是潜意识地,扶萱就迷迷糊糊地小声唤他:“六郎……长珩哥哥……”
她小猫儿一样,一爪一爪挠心挠肺,秋风吹来,不仅没吹散谢湛的燥意,反而使他额边生汗,呼吸愈发紊乱,他额外动情,吻地温柔又急切。
二人难舍难分之际,忽地,谢湛身后传来一股并不低的声音——
“谢六郎……”
谢湛与扶萱俱是身子一僵,像陡然从云端跌落而下,脑中恢复了几分清明,脱离彼此的唇舌,睁开眼睛。
谢湛压了下呼吸,黑着脸扭头回望,看到王芷怡站在他身后,双眼泪花点点,以一种被人辜负后极为受伤的眼神看着他,潸然欲泣。
王芷怡是真的想哭,这二人离开宴厅出来后,她追出来本想问清楚那什么赐婚之事,哪料到会见到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她等了半晌只见二人越来越投入,像要揉进彼此骨头里。
谢六郎怎么能、怎么能不顾世家公子的颜面,孟浪如此!放荡如此!
王芷怡压着声音失望地:“你们当众在做什么?你怎会是这样的人?不要脸如斯——”
谢湛冷声打断:“王七女郎慎言!”
王芷怡的控诉被打断,明显怔了下,这才发现自己因愤怒而失了态。然而当她调整心态时,突见扶萱从谢湛身后探出来的脸,瞧见她尤带水光的红唇,和疑惑的眼神,王芷怡脑中“轰”一声便立刻炸了开。
她高声委屈地问谢湛:“谢六郎,你怎能这样对我?你当我是什么了?”
女郎的纠缠谢湛可谓是司空见惯,但那些人大概也就看他时眼神痴了些、脸上再红些,或是行为扭捏些,或是做些无伤大雅他能置之不理的举动,从未有人像王芷怡这样,自认是与他有何特别的瓜葛,当着他的未婚妻的面,还问的出“你当我是什么了”这样的话,好似他玩弄了她的感情似的。
这种自以为是的亲密谢湛再讨厌不过,他讽刺地笑了声,回答:“王七女郎是我至交好友的胞妹,我谢长珩还能当你是谁?你想当我的谁?”
王芷怡被他的反问问住,身后哄哄闹闹的声音传来,王芷怡咬住唇瓣,忍着眼中泪意不敢发作。这个郎君的眼神是冷的,话是冷的,心更是冷硬如铁。
可谢湛身后的女郎却继续冷眼旁观不下去了,她素手捉着谢湛的广袖,袅袅婷婷地从郎君身后行出来,与他并肩,眼神不冷不热地看着王芷怡,开口的声音并不收敛:“这位女郎,无论往前你是我未婚夫的谁,无论你曾当他、他曾当你是谁,如今他已是我的未婚夫,我们很快会奉旨成婚,从今往后,他就只会是我扶萱的谁,与旁的女郎再不相干了。”
月华皎皎洒照,宴会接近尾声,多人出了厅来呼吸新鲜空气,被人不着痕迹地刻意地引来船尾,本是想看一场三人之间的好戏,最终却看到一位女郎几乎是碾压式的宣示主权的意思。
众人深吸了口气:这位女郎竟是如此强势,倒是与谢夫人的脾气有几分相似,当真进了谢家,恐怕也会将郎君的后宅管的死死的罢。可谢六郎不是谢渊那等温和性子,性子倨傲无比,被人这样管着,焉能长久相与?
他们打量的郎君此刻顿了一下,慢慢地看向了扶萱。
她话语直白、强势,与其说是在对王芷怡说这些,不如说对着王芷怡身后的一众女郎们表达此意。
扶萱还是这么傲气啊。
她这种小心眼的话语,表现出来的强烈的、只对他一人才有的占有欲,不仅没让他反感,甚至还取悦到他几分。在看客们以为谢六郎要甩冷脸时,却见他平静无澜地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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