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时代的亏欠者(1 / 2)
事关男人的尊严,杨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眼前的两个牲口勉强相信自己真的没有“不行”之后,几人又胡拉乱扯了好一会,这才聊到了正题。
“诶?萝卜,你要借四万块钱?”杨铸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家兄弟,眼光却撇了撇他身边的李巧巧。
对于自家兄弟的性子,杨铸自然清楚的很,因此当初在通过林可染任命竹笋加工厂总经理的时候,还特意交代过——这个竹笋加工厂并不以追求利润作为的第一要务,而是需要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除此之外,“配合”张孟平的日常工作才是它的重中之重。
为此,林可染还特意交代过,如果有“突发情况”,竹笋厂的总经理可以立即从账上调动一笔特殊资金,只要这笔资金不是特别大,甚至不需要向希望集团报备。
而据他所知,去年一年里,竹笋厂没少以各种各样的名义捐款,用来支持自家兄弟的日常工作;作为竹笋厂副总经理的李巧巧没道理看不出其中的猫猫道道;
所以……为了区区四万块钱,自家兄弟还得朝着自己张口,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看到李巧巧有些支支吾吾的表情,杨铸也没当场追问,毕竟对方已经是自家兄弟的女人了,一些必要的面子是要留的。
张孟平见到他一时间没有答话,还以为这事已经超出了杨铸的能力范围,于是挠了挠头:“那个……如果没那么多钱的话,少一点也成,能支援我多少是多少吧。”
杨铸摇了摇头:“自家兄弟都开口了,这点钱自然不是事;只不过,萝卜这钱你是要拿去干嘛?我的意思是……这四万块钱真的够?”
两世为人,他对自家兄弟的性子很了解,这货平日里对朋友“吃拿卡要”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说到向朋友借钱……除非是家里发生什么大事,又或者是遇到什么让他觉得非帮不可的事情,否则这货绝对张不开那张嘴。
而据他所知,萝卜的父母目前身体健康的很,家里肯定没有什么突发大事需要急用钱;那么找自己借钱的理由就很明显了——这货的恻隐心又犯了。
只不过,当下四万块钱对于个人来说或许是笔巨款,但是如果用在其它方面,却未必够瞧;因此本着帮忙帮到底的原则,杨铸才问出那番话。
见到杨铸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张孟平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看来,自家这位兄弟是真的不差钱啊!
不过这样也好,朝着一个土豪借钱,至少他的心理负担要少了很多。
当下长长舒了一口气:“看来你小子这两年没少赚啊!如果可以的话,这钱自然是多多益善——如果能借我10万的话,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至于这笔钱的用处嘛……”
说到这,张孟平挠了挠头,反问道:“杨铸,你知道咱们国家的农村,有【顶岗教师】这么个群体么?”
嗯?
杨铸听到这个很有些历史味道的名词,一下子有些发懵。
……………………
“顶岗教师”又叫“代课老师”,更早以前则被称为“民办教师”——顾名思义,就是没有编制的老师。
从这个角度来讲,把他们称为“临时教师”也没有什么不妥。
后世的人或许对于这个群体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和认知;
但是,这么说吧……
在高校毕业生还没有内卷到一定程度,大学生支教还没有流行起来之前,这些顶岗教师才是华夏农村教育里真正的基石,也是大山深处的一面旗帜;可以说,华夏有超过70%的80-90后,在小学阶段以及部分中学阶段,其实都是都是他们带出来的。
只不过,后世网络媒体上对于这些群体的侧面评价却并没有多么正面和积极——经常有人拿“学历低”、“教学水平差”、“连普通话都说不好”之类的言辞来调侃这些顶岗老师;激进一点的,甚至用“误人子弟”之类的形容词来对他们进行攻击。
从事实上来讲,这些顶岗老师的学历也的确不高。
出身于50/60/70年代的他们,在高考还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甚至还没有回复高考的那个年代,学历最高的就是个高中毕业生而已——事实上,这些老师里面的主流学历是初中,甚至不少地方出现了“小学毕业生教小学”的情况。
然而……
后世的人却又有多少人愿意去想,在那个大学生极度稀缺的年代,又有多少“天之骄子”肯钻进大山深处,与贫穷与蚊虫共度数十年,为的只是教一票子动不动被自家父母拉去放牛割草,每周平均上课时间不足20课时的小学生?
后世如果谈起张桂梅先生,那自然是无不翘起大拇指,为这位病魔缠身数十年,但依旧把每一分用来治病的钱和所有心血倾注于华坪女子中学的国士为之折服;
但事实上,真正坚守在农村教育第一线,并且忠实执行着“教育兴国”政策的中流砥柱,其实还是这些顶岗老师——况且,这些人里,不乏诸多令人潸然泪下的感人事迹。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还记得,那位每月拿出所有工资,徒步数十公里给学生买面粉,为此落下浑身疾病的中年男老师?
又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那位不顾家人反对,拿着每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依旧死守在那所仅有1名学生的小学里,每周仍然坚持亲手升旗的老校长?
除此之外,为了接学生去上课,被家长拿着棒子追着打,却依旧“死不悔改”的临时教师;
为了能让家长同意让自家女儿去上学,每天下课后主动去人家家里做家务的临时教师;
为了能让学生能保持状态上课,自己掏钱给学生买衣服、买食物、买文具的临时教师;
不知凡几……
就算杨铸后世,在某些边远农村做市调时,也曾经遇到过那种周末跑到县城里搬砖,然后拿着工钱买了一大堆毛线,自己给学生织手套和耳套的男老师——那地方海拔高,冬天太冷,小孩子太容易得冻疮。
见识过这些事情后,杨铸终于相信……在这个精致利己主义横行的年代,这世界上还是有那么一批“傻子”的。
然而,美好的事物往往存在于童话里,“付出就有回报”也只不过是一句经不住推敲的谎言;
这些代课老师们,薪资低到了一个令人心酸的程度——2005年,当城镇居民人月均收入超过800大关的时候,这些代课老师的薪资竟然只有40元/月;即便是杨铸重生之前,这些代课老师的工资平均也只有1200元-1400/月(这是云贵川和广西地区的真实数据,其余地方不清楚,但是估计相差不会很大)。
在2021年,一个老师的工资仅仅只有1200,还要用这么点钱去养活一家人,你敢信!?
然而,工资低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哪怕他们兢兢业业地在岗位上坚守了二三十年,但哪怕是临近退休了,却依然没有一个编制。
既然没有编制,等到大量年轻教师进入农村一线教育岗位后,等待他们的就不是退休了,而是……淘汰下岗。
据杨铸后世看过的一篇报道,一部分被淘汰下岗的顶岗老师,由于长期与外界脱节,下岗后根本找不到出路;而由于没有编制,他们只能四处借钱补缴了数千到数万元不等的养老保险后,坐等60岁,然后靠着微薄的养老金来渡过余生;
至于60岁之后的养老金是多少呢?
杨铸对那篇报道里的刺目的数字记忆极为深刻——355.48元!
天知道杨铸看到那个数字的时候,心情是如何的。
而报道里那位顶岗了二十多年的教师面对镜头时,一脸落寞说出的那句话,则更是让杨铸感到心酸。
他说……
“没有办法,我们是注定要被时代淘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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