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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大宗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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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宗周未带仆人,一个人浑浑噩噩走出了军营。

四下里寒风呼号,彻夜如墨,黑压压的看不见一点光明,赫然如他现在的状态。

他自幼师从外祖章颖,后又师从许孚远。治学经年,思想已成。

然认识左梦庚以来,一直备受冲击。

左梦庚的唯物主义观点,和他的唯心主义有着极大的区别和矛盾。

可正如历史潮流那样,唯心主义在唯物主义面前,当真是不堪一击。

以刘宗周儒学大家的修为,也只能不断提升自身,希望找到解决之道。

信仰了一辈子的东西,自然不可能被人三言两语所左右。

刘宗周始终不觉得自己的学问有什么问题,也一直试图能够说服左梦庚、黄宗羲这两个年纪最小却最叛逆的学生。

可一切的一切,都在今天亲眼见识了孔家的所作所为后崩塌了。

黑夜里不辨东西,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

因为刘宗周找不到思想前进的路。

道路崎岖,走几步,猛地脚下一滑,令他摔了个跟头。

浑身各处骨头发出刺痛,却比不过心的空洞。

他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走,不知多远,又摔了一跤。

再爬起来,却没有力气了。

恰好旁边摸到一块石头,刘宗周便扶着慢慢坐下,头脑里各种思绪纷杂而至,如潮如涌,澎湃激荡。

他一生所学,可分为三个阶段。

因就学于许孚远,许告诫他“存天理、遏人欲。”

刘宗周始终不敢或忘,始终入道莫如敬、以整齐严肃人。每有私意起,必痛加省克。

后踏入仕途为官,许孚远又勉励他“为学不在虚知,要归实践。”

这对刘宗周的思想养成,起到了极大的影响。

刘宗周“早年不喜象山、阳明之学”,认为陆、王心学“皆直信本心以证圣,不喜言克己功夫,则更不用学问思辨之事矣”,容易导致禅学化。

所以他曾说:“王守仁之学良知也,无善无恶,其弊也,必为佛老顽钝而无耻。”

但是到了中年,尤其是天启年间罢官后,他闭门读书,若有所悟,对学问有了新的认知,开始转向陆王心学。

也是在这时,刘宗周确立了自己“慎独”“诚意”的立世之观。

从此出发,他还对朱熹、陆九渊、王阳明等人都提出了批评,而且得到了世人的推崇。

“朱子惑于禅而辟禅,故其失也支;陆子入于禅而避禅,故其失也粗;文成似禅而非禅,故不妨用禅,其失也玄。”

虽每日三省吾身,戒骄戒躁,但刘宗周对于自己学问上的精进,还是很欢喜的。

认为儒学至深,莫过于此。以此教化世人,则天下大治不远矣。

可今日孔家的表现,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记重锤。

本最应该奉行孔孟之道的圣人后裔,却以贪婪、恶毒的嘴脸残害世人,又用孔圣之道维系家门,屹立不倒,威福自得。

这样的儒学,为何连圣人后裔都教化不了?

他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始终都在回荡着左梦庚那极尽嘲讽的画面。

“这便是你们奉了千年的道吗?”

这是他追寻的道吗?

这是天下士人努力维系的道吗?

既然不是,为何孔圣后裔残民以逞?

既然不是,为何王朝兴替、万民哀嚎?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究竟是圣人的教诲错了,还是道统崩塌?

方今之世,儒学何去何从?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要穿越这千年的沧海桑田,去亲自问一问圣人,你传播的道到底该是什么样的?

刘宗周的思维不禁发散开来。

千年以前,孔圣人又是如何做的呢?

身为儒学大家,孔子的事迹他并不需要翻阅典籍,全都刻印在他的脑海里。

神奇的是,以往如数家珍的圣人事迹,如今再去看时,竟让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悟。

原来千年以前,圣人传播思想的路程是那么的不顺,帝王将相们对他的学问并不感兴趣。

在那个混乱的时代,圣人和他的学问也并没有为天下带来任何改变。

一旦这个想法产生,就好似魔鬼一般在脑海里疯长。

刘宗周惊惧非常,努力翻阅着脑海,想要找到可用的凭据来消灭这些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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