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那年雨水时节（1 / 2）

第391章 那年雨水时节

红升村网红来银的老公夏金水死了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在这十多年没有老公的日子里，来银单枪匹马驰骋在红升村广袤的田野上，学会了驶牛犁田，一个人扛打禾机，活得像个男人，甚至是超过了一般下三流的男人。在以前，个别女人成了寡妇之后，会第一时间把家里的大水牛卖掉，因为怕自己一个女人之家摆弄不起，卖了换个钱防身比较实在，同时也在心里盘算着随时跑路过主的打算。

但是来银却是跟以往的寡妇截然不同，她活出了自己的风彩，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她非但没有把自家的大水牛卖掉，她还跑回娘家借了点了，到镇上捉了一头小母猪回来养。当时她是这样想的：既然男人走了，少了个人吃饭，就应该用头猪来顶替上，这样子才不会浪费了剩饭剩菜。

在老公死了的第一年，来银的心情的确是相当的低落，每到夜深人静时总是醒来偷偷的抹眼泪，她怕吵醒了被窝里幼小的女儿，就跑到灶台去坐去流泪。她觉得自己坐着的这艘船失去了撑舵的人，以后不知何去何从？因为睡不着，来银经常是半夜里找点活来干，比如半夜把猪菜剁好，剁好又煮熟天还没亮，于是半夜三更提了桶去喂猪。在当时，女儿和那头小猪母就成了她的精神支柱。

来银清楚记得夏金水是在那年立春过后雨水时节那段时间走的。那天从早上就开始下雨了，夏金水一早起来上了趟茅厕就抓了几块煮熟了的木薯片，边啃着边扛了把铁锹到风车坝的田地上去截水进田，准备惊蛰开耕大干一场。

夏金水是倚在一条已经没有电线的电杆上走的，当时全身都僵硬了，但手里还捏着一片吃剩下来的木署片。村里几个老光棍合力用门板把夏金水抬回他家柴房，开设了灵堂。然后就聚集一起讨论关于夏金水的死因：有人说夏金水是遭雷劈死的。但当即就有人反驳，说怎么可能？金水虽然是穷，但忠直善良，平时连个狗也舍不得杀来吃，这样的人怎会遭雷劈？况且惊蛰都未到，有六七响雷咩！又有人说夏金水是吃木薯噎死的，又有人说夏金水是自己死的……不过无论怎样，夏金水这种死法，是最好的，对他本人及其家里都是最好的。起码是无病无痛走的，既不是住院ICU开刀割这换那然后全身插管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倾家荡产的死；也不是惨烈车祸血肉横飞的挂掉，而是轻轻的来，又轻轻的走了，手里只捏着一片啃过的木薯片。

来银为了弄清楚老公的死因，好让他死得明明白白，死得眼闭。于是就包了个红包请了个赤脚医生来查明死因。这个医生给夏金水作了全身检查，又用手电翻开眼睑看，又听了心肺（虽然已经是不跳了），初步排除了他杀，断定是死于突发性心梗。这一论证当即得到了几个老人的认可，说当年金水老爸也是这样突然走的，走的时候还抱着不满三岁的夏金水。想不到现在又轮到他儿子了，历史总是那么惊人的相似！

夏金水的墓穴就挖在磨石岭东北角对面的山头上，与石人背遥相呼应，用行内人氏的话说，确实是一座风水好地，是旺阳家宅聚人气的。

负责挖墓穴的四个本村中年男人，都是没有老婆的，因为有老婆的男人都被老婆按着不让去，说干了这活会有晦气，很难清退干净。

这四个挖墓人早早就挖妥当收工回来，把铁锹锄头往来银柴房里一丢，就蹲到来银门口的磨刀石上等坐席吃饭。当时添贵细妈是过来帮忙打点丧事的，她见四个干重活的回来了，就提了壶茶拿了四个碗出来招呼了他们饮茶。那知道这四个家伙都是烧酒佬，平时喜欢饮两杯的。于是对添贵细妈说：“细叔婶，装四碗散装烧酒出来好西过啦，刚干完活，好散散倦气。”

于是添贵细妈就真的去厨房端了四碗烧酒出来给这四个挖墓穴的人喝。这四个人一碰碗边，头一仰就吞了半碗下肚。然后其中一个摸出一包用快食面袋装着的熟烟丝出来，自己卷了支喇叭烟，然后传给下一个，转到最后又转回自己手上，包好又揣回裤兜里。吸了几口烟，又呷了几口烧酒，这时，那酒意就升上头了。这四个中年光棍端着碗，叼着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看看柴房里盖着白布的夏金水。此刻，在他们心里，并不是在办理丧事，并不值得伤心。就像夏金水家在请客宴席，唯一不同的是他本人不能坐席，而其他的都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酒意上头，就开始没话找话来说了：

“我说金水这契弟也是够义气的了，走得着时，就会挑雨水足的天气走，这雨水一足，泥士就疏松，我们挖起墓穴就省时省力，平时要干一天的活，我们现在半天就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