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五年弹指一瞬(2 / 2)
年前女人最后一次去看王德发。班房里的公家人说王德发出狱的时间确定了,翻过年,四月王德发就可以刑满释放了。
“年前可能就不能再来看你了,路上一下雪,上县城的三轮车都没有,人家说再有五个月你的时间就到了,年后天气好点,路上不滑的时候我再来看你。”
“年准备的咋样了?娃娃大了,给每人做上一件新衣裳,肉买上点,别舍不得。”王德发说这话的时候心是虚的,他现在哪有资格去安顿这些原本属于他的活呢?五年的时间,他在这个家里就像是一个影子人。他说的这些话,女人心里比他还明白该怎么做。
王贵生还小,做新衣服还不费布料,王来弟现在刚好能穿她姐姐淘汰下来的衣服,王成龙已经上学了,在学校得穿新一点,不能让同学嘲笑。女人看完王德发之后,在县城里溜达了半个上午,买了些娃娃喜欢的布料,就赶着上午最后一趟三轮车回家了。
王来弟总是抱怨自己穿的是姐姐的旧衣服,嘴上虽然抱怨,可穿上还是开心的不得了。王成龙啥都是第一个尝鲜的,毕竟是家里打头的老大,况且去学校也不能太寒碜了。王贵生就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又和两个姐姐相差着三年,淘汰下来的衣服也大着穿不了,只能做新衣服。
这五年的时间,基本每年过年都是上一年的重复,今年也一样。王德发不在,过年期间很多的世情,比如三十晚上接先人、庙上去烧香、初三晚上送纸等等,女人基本上就不能参加。
所以对这一家子来说,过年就是呆在家里好好休息日子。炕上是娃娃们从早到晚最快乐的乐园,房中间炉子旁,女人手里忙不停,一双又一双的纳着鞋底。她给王德发也纳了一双鞋底,等开春之后,就给他带上,图个吉利,让他脚下的路从新开始。
这个年对王德发女人来说,有盼头,至少能在不远的未来,可以看到那个坐了五年牢的男人。可能有没有男人,日子好过的人家,一直好过,日子不好过的,人再多也不好过,但对王德发女人来说,这五年,她的坚持和隐忍终于能看到希望就是最好的答案。
未来是个啥样,谁知道呢,谁都不敢说能不能看到明天升起来的太阳,更别说,人以后的事情能不能预见了。
正月十五的时候天气挺好,路上也不太滑,村子和镇上的人都早早的就准备上县城看社火表演。今年全县各乡镇的社火集中在县上统一耍。憋了多半个冬天的女人想着也把娃娃带着去县上转转,看看社火,看看县上新奇的东西。
其实她还有个私心,就让想着让孩子们熟悉一下,等开春去接王德发的时候,带着孩子们一起去。作为一个父亲,缺席了孩子们成长最重要的五年,难免会给他们的心理造成阴影。王成龙就是典型的例子,三番五次的因为“父亲”和同学闹矛盾、闹退学,无非就是她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有一个不一样的父亲。
上县的路上,王成龙心事重重。王来弟和王贵生坐在三轮车斗斗里,透过用透明塑料布搭的篷子看着一路外面的世界。
“妈,我爸是不是就在县上坐牢着呢?”王成龙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
女人也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所有孩子可能要问的问题,她都在心里做好了准备,但当听到孩子真这么问的时候,她还是有点无以言对。王来弟能听的懂,但她不说话,就竖着耳朵听。在女人怀里的王贵生,一脸对外面充满好奇的样子,听不懂他的姐姐在说什么。
“是的,就在县上,过完年就可以回家了。”
“他还能回来呢,咋就不在里面呆一辈子呢。”
“你这娃娃咋说话呢?你爸就是犯法了,那也是你爸。他犯了错,他付出了他应有的代价,如果连我们都无法原谅他,无法接纳他,那还会有谁愿意从他踏出牢房的那一刻接受他呢?”
女人的话虽然说的很深奥,王成龙和王来弟好像也明白了,不说话,把头瞥向了斗篷外面,三轮车“嘭嘭嘭”的发动机声音显得更加吵杂了。
五年,也该是个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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