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岸(1 / 2)
八月,天气终于没那么热,可迟迟不肯降温,大队传来消息,说渔民过了八月不准在湖里捕捞,所有人都愁了白头。关林按照村长的指示行事,幽灵般出没在渔民船上,透过微弱的灯光迅速把消息传播开来,又消失在有稍有露水的夜晚中,一路留下不安与沉重。
打开透气窗往外看,船只在湖面上摇摇晃晃,静悄悄的,睡意沉沉。其实船舱内的人们压低嗓门攀谈到半夜不肯离去,其中提及最多的就是“生存和补助”的问题。
我比预计的离开晚了两天。家里稍信过来说爷爷病重了,在艳阳的一天,我搭了鱼贩子的船离开了这片湖。简瑞比预计中离开提前了好几天,我不知道他学校是否真的有急事需要处理,还是故意在躲着我,可我宁愿相信是前者。
回来那天晚上,我有一口没一口吃着奶奶熬的南瓜粥,听着雨敲打房瓦的声音,西屋静的瘆人,比前几分钟从屋瓦掉落的蜈蚣还要可怕,那时还有惊恐声,脚步声,用鞋拍打的声音,奶奶点蜡烛声,爷爷咳嗽声,邻居吵闹声以及木门被风吹的”吱吱嘎嘎“的声音。
但此刻一片沉寂,西屋的木门敞开着,却听不见任何声响,逢夏在客厅瘆着微弱的烛光写着暑假的作业,逢秋和我不怎么亲近,我回到家后,她便跑到东屋去了,我想,此时奶奶正在和她讲着故事。此刻,我也好想听奶奶讲故事的喃喃声以及逢秋咯咯的笑声。逢冬睡在了我身旁,微弱的烛光下,我能看见他梦中舒适的影子以及平缓的呼吸声。邻居拌嘴声在此刻也休战了,连茅草屋里的爷爷为了迎合加重我的悲伤也不再把摇椅晃的吱嘎响。
没人打搅我,我坐在在木床上捧着玛格丽特·米切尔《飘》,有气无力的翻着末页,我已记不清这本书我翻了多少遍,可就算我翻个百来遍,也改变不了瑞德最终走了,留下斯嘉丽一人的事实。斯嘉丽身上体现的傲慢、自私、爱慕虚荣、霸道任性等性格,并不讨人喜欢,但不知为何,我很敬佩这个敢爱敢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因为她够真实,连内心恶劣的想法都恶的极度真实。彷佛,此刻,我也在为斯嘉丽的悲伤而宁愿独自待着,倘若,只有悲伤,我还能忍受,但除开失去简瑞以外,还有恐惧、懊悔、突然良心发现带来的折磨,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为悔恨买账,悔恨之中还夹杂可以压倒一切的迷信,使我不由的张望着盘子大的窗口。
深夜,村里回荡着几声狗叫,接着,一个接着一个,像在传递着重要消息,然后消失在雾水浓重的夜色里,为了阻止恶魔对我扩散敌意,我不在面朝窗口,于是,我发现背对着窗口,敌意还是向我袭来。我叫了一声”逢夏“,没人应答,但我能感觉到她呼吸的频率,这倒让我安心不少。我又摸了摸逢冬,他光滑的脸蛋从我手中绽放开来,留有一丝余热。我紧挨着他睡下了。这时我想起了老人们所说的话,说书放在床头前可以辟邪,很快,黑夜中,我在床头摸索到了那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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