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烟火的往昔(下)(1 / 2)
那是一个距离新年刚好只剩下一个月的日子,男人和往常一样,天还没亮便早早地来到了出租车公司提车上班。他刚把车子开入自己的包干区,还没来得及欣赏那天难得红润的日出景像,一条简洁了了的短信便仿佛一抡巨大的铁锤一样,重重地砸在了他那毫无防备的玻璃心上。
“我只是去那边找一个安静的角落你要坚强地活下去”
短短的二十二个字,却好像每一个都沾满了魔力一样,使得男人费劲气力才勉强将其读完。读完后,一股前所未有的不详感便瞬间冲上了他的心头。男人先是不知所措地恐惧了一阵,而后,等到自主意识重新占回思维的高地,便犹如触电一般地迅速拨打了女人的电话。
“嘀——嘀——嘀——”
几声幽扬沉重的提示音过后,再也无法保持理性的男人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了,二话不说,便一脚油门地突出了工作的包干区,以仪表盘上逼于极限大的示数飞速朝女人的居所冲去。
……
“哎李婶,这是怎么了?怎么公寓门口停了这么多的警车啊?”
“哎哟,要死的嘞,今天一大早有人从楼顶上掉下来嘞!”
“啊,人掉下来?是事故吗?那人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十几楼那么高呢,怎么可能没事,估计都不成人样了!而且我听说哦,死掉的是一个女人,身上穿着的,是一身的红装哦,咦,想想都可怕!”
“一身红装?!那岂不是说那个跳楼的人生前有很大的怨念……”
“是的咯!而且再联想到最近公寓里经常发生的那几个怪事,什么电梯里扎满银针的稻草人,什么楼道里贴满诅咒和骂人话的大报,还有那个涂得到处都是的油漆,烧满冥纸的大火盆……哦哟,我是不打算再在这鬼地方住咯!”
人群中,两个中年大妈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危言着;人群后,一个面如死灰的男人眼神空洞地呆伫着。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窸窣告诉他的一切信息,更无法相信那些“虚假”信息的主人公,正是前天夜里还和自己畅聊生活的女人的事实。
一个事业稳定的人,一个乐观开朗的人,一个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家人抛弃、至亲溘辞都能很快释然并重新振作的人,怎么可能会在短短的两天时间内性情大变,突然选择跳楼自杀呢?这得是要多么重大的心理打击啊!
“不可能的,不会是她的,别想太多。事情还没有下绝论,说不定那条信息是她在和我开玩笑,只不过恰好在这当口碰上了一个寻死的倒霉蛋而已。”男人用蹩脚的理由自我安慰道,直到下一秒,一个年轻的警察提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从他的面前走过,里面熟悉的红发鬼面挂偶像盏白炽灯一样亮晃在男人的双眼上时,他才终于绷断了内心的最后一丝执拗,像个精神病人一样发了疯似的癫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声音之大,几乎将整座安诺姆城都吞没在了这放肆的笑喊之中。
“十三点。”被男人古怪举动惊到的大妈们,鄙夷地回望了一眼后,便捂起耳朵推搡着快步离开了。
……
这天以后,原本乍一眼还有些阳光的男人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再也没有在任何人的面前流露过笑意,仿佛那次站在女人公寓前的痴狂放声,抽干了他一生中所有能使得嘴角上扬的力气。
白天的时候,他依然全身心地坚持着和女人曾分享过最多经历的出租车司机的工作,而到了晚上,他便会在病魔的折磨之余,独自骑上一辆单车,前往因女人的死而搬至安诺姆各地的原公寓住户的住宅,向他们询问女人生前时期的生活状况,以期能够找出女人选择突然离世的原因。
很快,他便在几个关键的知情者那里,问到了一些重要的细节和线索。
首先是公寓原先负责陌生人进出登记的阿姨。因为男人先前有过两三次去女人家中作客的缘故,她是对男人的外貌留有印象的,所以当一天晚上男人气喘吁吁地敲开她出租屋的房门时,她没有一丝犹豫,便把自己脑海中所有关于女人的记忆通通给倾覆了出来。
她说女人的不幸可能和一个姓甄的女孩有关。在女人出事前大概一个星期左右,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曾经去过公寓找过女人。当时女人正拎着几袋蔬菜自顾自地往公寓里走,那个年轻女孩突然就从公寓门口的大樟树后面跳了出来,一口喊住了女人。
女人似乎并不认识女孩,但是女孩好像对女人的身份非常熟悉,还很热情地接过女人手里的蔬菜袋,帮忙往公寓里拎。这一切看上去很正常,甚至会让人觉得有些暖心,所以当时坐在管理室窗前的阿姨没多想,就放任陌生的女孩随着女人一起进入了公寓。
但过了半个小时后,女孩独自一人乘电梯回到公寓的一楼时,脸上的神情,却从一开始的活泼开朗,一百八十度转变成了咬牙切齿的冷板一块。她的双眉皱得很紧,几乎要将两笔黑色汇成一个条下摆的长虫;嘴唇不停地上下嘟囔,吐露的都是一些不堪入耳的咒骂与脏言。
如此巨大的反差,让人很难不去在意二人在楼上时候发生的故事,因此出于保险起见,见到此景的阿姨连忙叫住准备匆匆离开的女孩,这才有了她名字和手机号的信息。
“而且最关键的是,自打那天以后,公寓里就陆续发生了很多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临走前,阿姨又神秘兮兮的补充道,“什么报纸、油漆、火盆等等,这些都是我能够对那天的见闻牢记于心的重要原因。”
第二个,则是一位曾和女人住在同一楼层的白发婆婆。当男人义正言辞地表明完自己的女人朋友的身份后,她才勉强答应开出一条门缝来回答男人的问题。
她说关于管理员阿姨提到的那一天下午,她是估计这辈子也忘不掉的。当时的她正在自己的家里看电视,然后远远的,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两个女人的争吵声。起初她并没有很在意,但随着外头的动静越闹越大,耐不住好奇的,她便关掉了电视,贴近了房门,偷听起了门外走廊的情况。她发现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非常熟悉,很像是那个住在自己对面的年轻女邻居,而另一个听上去很尖锐的声音,同样也是这份喧闹的最大制造者,则是来自于一个完全没有印象的陌生人。
尽管当时的婆婆几乎要把自己的耳朵烙在房门的门面上,但因为隔音效果好的缘故,所以她并没能听到走廊上争论的全部内容,只能借助外头忽然升起的音调,模糊地捕捉到几个读得通顺的词句。什么“道歉”、“我们家的哥哥”、“否则生不如死”之类的,无不在昭示此次冲突的厉害。而等到不知是谁提了嘴“红发鬼面”和“诅咒”后,就着没开灯的房间透出的阴森劲儿,婆婆便再也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勇气了。
“说起来你可别笑话,婆婆我这一辈子最害怕的东西,就是妖魔鬼怪了。我的老伴走得很早,三十年前他跟着村子里的一帮人去外地进坟山挖矿,回来后没几天,就像着了魔一样变得神神叨叨了起来,满嘴都是什么‘魔鬼’和‘诅咒’,不久就失足摔到湖里淹死了。邻居帮我找了镇上的大师算了一卦,说是老伴在外面惹事,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失心中邪才导致沦落到的这步田地,”婆婆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了感伤,“所以那天后面的事情我就没敢往下听,只记得当我拜完佛像之后,门口的吵闹声就不见了。”
……
现在,男人终于是知道引起女人自尽的可能原因了,只是出乎男人意料的是,事情的起因竟会远溯到个把星期以前,跳过了那些明明和自己相谈甚欢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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