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万象浮生(1 / 2)
朔和十七年,有赤鸟翱于天际,燎火诸野。
与此同往的是南楚携烈焰朱雀旗帜起戈泽州,少年戴上铸铁的面具,持重剑以令天火坠落,火燃京师,彻夜不灭。
高塔有卜辞伏身长哀,天兆惶惶,天星摇摇,天不佑吾王。
自称无岸的金瞳和尚拄着竹杖大摇大摆进了楚军的帐营,在众人的侧目之中将许久未露面的楚军主帅拉到了太阳底下。
他们坐在老树的荫蔽里,身边放一柄古朴的旧剑,和一把开满了杜鹃花的粉色纸伞。
少年微微打着瞌睡,手指垂下就能碰到随风轻曳的花瓣。他露出的脸颊遍布彩色尾羽,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程骁在外停驻许久,他闻到满院的芬芳混合馥郁酒气,和尚念念有词,絮絮不停。而少年却久违的拥有这半月里的第一次平和,宛如透过阴霾的一缕光。
他手里带着一份急报,就着拐角处的阻碍站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身躯僵硬,烈日炎炎,唯恐自己轻动会破坏眼前的似是而非。
和尚摇动酒葫芦,醉意微醺。
“你知道太子死了吗?”
少年正酣,无暇搭理唠叨的和尚。
和尚笑一笑,想来那份关于京师的急报还在程骁的手里捏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烦着呢。韩错的镜鸟果真神通广大,这等消息都能比正儿八经的南楚密探要快上一步,可惜小侯爷既不关心,也不急躁。
他什么都不想要,骨血中一脉相承的唯有复仇之火而已。这一点纯粹又偏执,和那柄凶剑一样,有分破山河的气势,却没有重整时局的心。
“楚军朱雀一战成名,惊震七州二境。”和尚觉得他应该是听着的,“别的不说,与你最熟悉的楚府的军官是不是也被你吓了一跳。”
“火焰不会区分百姓和敌人,但人可以。”
“程骁为了给你擦屁股,抚恤死伤的百姓东奔西走,上下耗费人力物力不计其数。”
“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泽州,往后还有河州,陌州,云州……民愤不平,覆水行舟,楚军的积蓄和精神不是这么挥霍的。”
和尚将叹息咽进酒里。
他遵从自己最直接的本心留在了这里,却尚未弄清楚自己最想要做的是什么,是像现在这样苦口婆心的劝诫偏执的少年回头,还是想要见证某些未来。
……
两日前。
泽州有座珈蓝寺,它的钟声与京师的金钟一样,日夜悲鸣,哀悼丧命于焚火之人。
珈蓝寺建于高山,丛云掩映。
其最高处有一处戒坛,台前立一石碑,上书“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台上有两人,着黑衣者执伞而立,挡住山中清晨微雨。另一人坐于戒坛,座下为莲花心,白袖袈裟,闭目沉思。
“你坐了七天,也想了七天,得出答案了?”
“没有。”
他们是韩错和温瑜。
“我以为你从没把自己当成出家人。”
“我本来也不是出家人。”
温瑜睁开双眼,金瞳灿灿,妖异流光不似凡人:“只是从小便有人说我是天生佛陀,七窍玲珑。我听万物耳语,见人间百态,终觉得事事物物逃不过贪嗔痴三字。”
“……”
“佛说的还是有一点道理的。”
韩错拎起他的竹杖朝和尚的光头抡去。
和尚手忙脚乱的矮身躲避,边大声喊道:“你要点脸啊,我七天没吃没喝都要坐化了,还拿棍子抡我?”
“我要走了。”韩错收起竹杖,他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表情,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泽州起戈,南楚的朱雀大旗已经布满了半个泽州,而帝师还在内乱,有人借太子之死在大做文章,朔帝无暇顾及此方势不可挡的南楚大军。”
“都这么乱了你还要跑哪里去,好歹人家楚小侯爷和我们有点交情,你不留下来帮他一把?”
韩错的目光落向远处,一如既往的有些漠然:“凶剑朱雀动辄流火肆野,但他驾驭的住。你想了七日,七日都没有得出答案,那应该是留下了。”
“……”
楚九一的凤凰文图已经长到了脸颊,与之同样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短短一夜间性情大变,仿佛那个神采飞扬的小侯爷突然被撕扯着长大了一般。
温瑜突生大悲之感。
“先前我说历经浮生万象,胸中自大认为世事不过如此。”
朝阳初升,晨钟以鸣。
韩错静静的听着。
“我在初光城遇见你时,你也和今日一样,在听钟声,倒比那些念了一辈子佛经的老僧看上去还要虔诚。”
“听得少,稀奇罢了。”
温瑜哈哈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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