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094:外乡人(1 / 2)
骆峰把心中的怨气和怒气全部撒在手中的木棒上。
他三下五除二,一行果树被敲打完毕。
由于用力过猛,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子,颗颗滴落下来。
毕竟上了年纪,又加上情绪不稳。
不一会儿,他就抬不起胳膊。
骆峰一屁股坐在果树下,气喘吁吁望着地面红橙橙的红元帅苹果。
作为新疆世居的汉族人,祖祖辈辈在阿勒玛勒村种植果树。
骆家的苹果曾是享誉西域县。
在他的记忆中,幼时的他就跟着爷爷给果树上发酵的羊粪。
骆家果园上羊粪不吝啬,每年的苹果个大香甜。
作为骆家他这一辈中唯一尚存于世的后代。
他子承父业,年轻时就种植果树。
十几年前,他种植的苹果都被乡里统一价格选购后,分给各族农民。
在计划经济的年代,不愁卖苹果,只愁没苹果。
近些年来,骆峰就没在果树上挣上钱。
多少次,他都恨不得一把烧掉这赔账的果园,可是一想到这是骆家祖辈传下来的产业。
他一定要保住这个产业,哪怕不挣钱都行。
可如今,每年苹果赔的他只想吐血。
这位憨厚勤劳的老农民疑惑了。
究竟是他种的苹果品种不好,还是什么原因。
上次骆波从乌鲁木齐市回来,告诉他,那里的苹果价格高到一块五一公斤,而且市场上苹果还不多。
一块五的苹果就是天价。
骆峰不指望卖那么高的价格,哪怕卖到每公斤三毛钱,他都乐意。
在伊勒地区种植苹果,怎么就卖不出去呢?!
究竟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老果农骆峰百思不得其解。
他愁苦的脸上皱纹折叠着,深浅不一的纹沟里全是无奈和失望。
骆峰蹲在果树下,大口大口地嘬着莫合烟。
白色的烟雾犹如愁云在他脸前缭绕。
不远处的李羽双手插进袖筒,静静地看着生闷气的丈夫。
骆峰休息好,把木棒扔到老牛车上。
又从牛车上抓起斧头。
他朝手心啐口唾沫,抡起斧头就砍最粗的那棵苹果树。
斧头碰触到硬实的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这沉闷的声音像是在诉说果农的无助和绝望。
每砍一刀果树树干,树干上就留下一道新鲜的痕迹。
这痕迹让骆峰的心都疼了。
李羽也一脸愁容望着发泄满腔怒火的丈夫,静静等待着他把内心憋屈多年的情绪纾解出来。
骆波赶到果园,见妈妈站在地头,一脸的愁容。
李羽看到骆波,眼底顿时涌起雾气,难过地说:“三十白,快去拦住你爸,别让他蛮干了。”
“妈,怎么了?谁惹他了?”骆波看着骆峰花白的头发被狂风吹得奓着,一副沧桑悲凉的样子。
眼前这个老汉早已没有记忆中的挺拔自信,佝偻着身子用力砍着果树。
在他的记忆中,爸爸骆峰无所不能。
做家具、打土坯盖房子、建庭院、养牛羊种菜、栽果种庄稼,有时还在厨房忙里忙。
重活、轻活一肩挑。
熹微的晨光和落日的余晖中,是爸爸永不停歇的脚步和终日忙碌的身影。
爸爸如山,爸爸如钢,爸爸就是给他们温暖的一座港湾,永不可破,也从不向艰难的生活低头服输。
可现在的爸爸,就是个被生活压得直不起腰的老人。
骆波心里难过起来,扭脸见妈妈用手心抹着眼泪,猜测着,“是不是苹果价格低?”
李羽不吱声,只是点点头。
风更大了,一股旋风裹着尘土像龙卷风一样四处流窜。
骆波瞬间灰头灰脸,风吹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背对着狂风袭来的方向,用身体给李羽挡住秋风,“妈,天冷,先回吧,爸这里有我呢。”
李羽眯着眼看看天,应道:“那你在这里陪你爸,我回去还要看小朴和小森,他俩在你林叔商店玩了一中午,看样子玩疯了,连家都不回,估计在那里睡午觉了,现在这个点应该醒了。”
骆波在狂风的裹挟下,快速朝骆峰跑去。
骆峰也是灰头土脸的,显得苍老许多。
“爸,变天了,回去吧。”骆波从父亲手中夺过斧头。
骆峰可能是用力过度,趑趄不前。
骆波连忙折回来,一手搀扶着骆峰慢慢朝牛车走去。
骆峰费力地爬上牛车。
看着骆峰笨拙的动作,骆波落泪了。
他坐在前面拉着牛的缰绳,赶着老牛朝家缓缓而行。
俩人刚进了院子,骆滨开着康拜英朝这边驶来。
李羽没心情做饭,把午饭热了下。
一家六口坐在餐桌边吃起饭来。
平日子,骆朴和小森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今天的气氛很沉闷,倆小孩也被这憋闷的情绪压着大气不敢出。
骆滨开口打破这沉闷,“爸,苹果不值钱就不值钱呗,你敲下来也对,明天巴叔叔把羊群赶到咱家果园吃苹果去,省饲料了。羊吃了苹果,肉还香、肯长膘。”
骆波也帮腔道:“就是,三哥说得对,苹果树,甭砍了,咋说也是你的心血,我想办法处理掉。”
骆峰闷着头咀嚼着无味的馒头,没吱声。
李羽连忙接上话题,“三十白,你咋处理?”
骆波胸有成竹,“明天让江道勒提大哥找几十个会挖大树的村民,树根挖出个大土球,用麻绳捆上,拉出去卖了,卖不完的,我都想好了,把我盖的门面房前前后后都栽上咱家的苹果树,当风景看也行。西域县不正大搞绿化建设吗,就当咱家支持县上的绿化工作了。”
骆峰低着头,佝偻着脊背,双肩抽动着。
这是骆滨兄弟俩第一次见坚强如山的父亲哭泣。
兄弟俩顿时湿润了双眼。
他俩站起身来,骆滨把父亲揽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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