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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 落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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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那便承你吉言了。”袁逢也笑了,“唉,都怪为兄那日饮了些酒,不然也不会……”

“二哥这是哪里话,我汝南袁氏人丁单薄,你我兄弟自然有开枝散叶之责,后辈越多越好。”

袁逢苦笑道:“话虽如此,只是那女子不过是个婢女……若是男丁还好,若是女娃娃,倒是殊为不美。”

这是个血脉大于天的时代,不仅要看父系血脉,还要看母系血脉。

至于婢女,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品罢了。

也怪那婢女太过美貌,导致袁逢见色起意,一夜征伐之后,却不想竟一发入魂,珠胎暗结。

枪法之准,足以令当世大部分男人羞愧不已!

一方面,袁逢自然明白多子多福的道理,为袁氏开枝散叶也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另一方面,一想到自己儿子身上居然流淌着一个卑贱婢女的血脉,就让他有些膈应。

矛盾的心情,也就由此而来。

恰逢此时,房中忽然响起一声婴儿的哭喊声,强壮有力,声音嘹亮。

房门被打开,婢女抱着一名婴儿走了出来,递到袁逢面前。

“少君,生了个男婴,母子平安!”

婢女一脸欢喜地喊道。

闻言,袁逢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口中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且抱进去吧,免得受了风寒。”

袁逢只看了一眼,便挥袖道。

“唯!”

婢女答应一声,转身走回房中。

片刻后,袁隗目光微微闪动,却开口道:“二哥,小弟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我兄弟,直言便是。”

闻言,袁隗面露一丝悲切,缓缓开口道:“二哥,想当年咱们兄弟三人情同手足,共约封侯拜相。却不想大哥早亡,身后竟连一丝骨血也没能留下。每念及此,小弟心中便痛如刀绞……”

袁氏这一代其实是兄弟四人,只是老大袁平生下不满周岁便夭折,导致袁隗一直称是兄弟三人。

听袁隗谈起哥哥袁成,袁逢也叹了口气,开口问道:“次阳你的意思是,把此子过继给大哥,以承宗嗣?”

“不错,但此子毕竟是二哥骨血,还要看二哥的意思。”

“此乃为兄分所应为之事,又何必讳言,只是还要请父亲定夺。”

袁隗笑道:“走,咱们这便去拜见父亲,正好也让他老人家给此子取名。”

兄弟二人一拍即合,正当转身离开之时,家主袁汤却出现在了院中。

得知是诞下一名男婴,这几日闭门不出的袁汤也破例出来了一次。

“拜见父亲大人!”

兄弟二人一起拱手道。

袁汤拄着拐杖,一捋胡须道:“方才你兄弟二人所言之事,老夫已然听到,此事就这么定了。至于此子,便取名为绍。”

两日后,袁汤召集宗族子弟,宣布袁绍被过继到袁成一脉,以承宗嗣。

三年后,袁府又诞生了一名男婴。

但这次,不仅袁逢、袁隗兄弟十分紧张的在房门前等候,更是连家主袁汤也拖着病体前来。

皆因这次是袁逢正妻生子,整个家族便如临大敌般准备着。

三岁的袁绍也在其中,见到了亲生父亲后,自是面色欢喜,忍不住冲了过来,奶声奶气喊道:“孩儿拜见父亲大人!”

袁逢望着自己的儿子,却皱起了眉头,低声呵斥道:“说过多少次了,你该喊某叔父。若是再犯,某便要请家法了。”

小袁绍似乎被吓住了,愣了半晌之后才强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来,颤声道:“叔父大人!”

袁逢这才点了点头。

“叔父,孩儿想去见一见娘亲,还请叔父大人准许。”

听到娘亲二字,袁逢本来已经平复下来的内心又是一阵躁动,指着小袁绍怒骂道:“那贱婢不是你娘亲,若再让某听到你唤那贱婢为母,便自去领家法!”

“孩儿知道了……”

袁绍含泪应道。

“好了好了,二哥何必如此苛责,绍儿如今年方三岁,不懂事也是正常。”

袁隗见袁绍泪流不止,却不敢哭出声,顿时开口劝道,同时将袁绍抱在怀中。

“哼!”

袁逢冷哼一声,给袁隗使了一个颜色。

袁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这时,房中却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婢女抱着一个婴儿走了出来,如同三年前一般满脸欢喜道:“恭喜家主,少君,少夫人诞下一名男婴,母子平安!”

“快,快让某抱抱!”

袁逢急不可耐的从婢女手中接过这名男婴,脸上满是快意的笑容。

看了半晌之后,才突然醒悟过来,急忙将男婴抱到了父亲袁汤面前。

此时袁隗也将袁绍放在地上,凑过去围观。

一时间,整个袁府充斥着欢快和谐的气氛。

除了袁绍一个人躲在角落,不言不语,目光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当晚,袁府大摆宴席,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官员世家,也纷纷带着厚礼上门道贺。

同样是当晚,袁绍生母,那名曾与袁逢有过一夕欢愉的婢女,却忽然上吊身亡。

听到袁隗完成了自己交代的任务后,袁逢也松了口气。

如此,那竖子也该彻底断了念想。

又五年,袁绍与弟弟袁术在院中玩耍时,却不慎将袁术推倒在地,顿时惹来父亲袁逢的雷霆大怒,甚至将其打了十鞭。

望着被打得皮开肉绽,痛苦哀嚎的袁绍,袁逢的眼神依旧如万古冰山一般。

这一次,连叔父袁隗也没有帮忙求情。

也正是这一次,袁逢说出了一句话,让袁绍和袁术这辈子都没能忘却。

“你是庶,他是嫡,你生来就该为他所用。

今后若是再分不清主从尊卑,某便将你逐出家门!”

……

“主从尊卑……主从尊卑……”

前方赵云和张辽已经快要杀过来了,身旁亲兵统领还在声嘶力竭地劝袁绍撤退。

但对于袁绍来说,脑中回荡着的,还是父亲袁逢在幼时对自己说得这句话。

“主从尊卑……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袁绍抬头,发现黑暗渐渐退散,东方闪过一丝光亮,黎明将至。

若是整个袁氏的资源都为自己所用,此战未必会败!

而自己败亡后,袁术那厮也绝不是刘备的对手。

如此,袁氏当兴也就成了一句空话。

纵然心中再多的不甘,也难改眼前的现实……

罢了,或许这就是命。

我袁本初一生与天争命,只想证明庶子也能成就大业。

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敌军是冲着某来的,尔等且各自逃命去吧!”

袁绍看着这些直到此时还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亲兵,口中缓缓说道。

“不,我等情愿与主公同生共死!”

袁绍身边的亲兵大声呼喊道。

“这又何必……”

此时,赵云也张辽已经杀至身前,亲兵正欲奋死抵抗,却遭袁绍阻拦。

袁绍正了正衣冠,挺直了腰杆,开口朗声道:“赵子龙,只你一人前来?”

见袁绍已经不想抵抗,赵云便翻身下马,对袁绍抱拳道:“车骑将军,末将奉主公之命,邀车骑将军回城一叙。”

赵云终究仁善,给袁绍保留了最后一份体面。

“你赵子龙倒是个厚道人。”袁绍笑道,“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某的问题,他刘玄德为何不来?”

赵云只得推脱道:“我主事务繁忙,脱不开身。”

“哈哈哈哈……”

闻言,袁绍却仰天大笑,说道:“好个事务繁忙,看来数月鏖战,他刘玄德终究没有把某当成对手,居然不来送某最后一程,当真是目中无人!

刘玄德不来也就罢了,林子初何在?

他素来擅使阴谋诡计,某此次战败,也全是拜他所赐。如今奸计得逞,他就不想看看某的下场?”

赵云再度抱拳道:“车骑将军误会了,我家监军并非阴毒之辈。战阵之上,自是各凭手段。”

“如此说来,倒是某小气了。”

铿!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袁绍拔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也罢,某能死在你赵子龙手上,不至于受小人折辱,倒也是幸事……”

言罢,袁绍手上一用力,利刃入肉时,吼间喷洒出一股滚烫的鲜血,就此倒地身亡。

至此,一代枭雄曲终。

“主公!”

袁绍的亲兵齐齐跪地哭喊道。

望着袁绍的尸体,赵云默默无言,面色无喜无悲。

良久,赵云伸出双手正了正衣冠,对着袁绍的尸体一礼到底。

“袁公,一路走好!”

……

定陶城。

辛毗回到县衙中时,其兄辛评正在挑着桌案上的烛火。

灯火忽明忽暗中,映照着辛评的脸色也有些凝重。

“兄长,城门大开,徐州军已杀入城中。”辛毗拱手道。

闻言,辛评面无表情问道:“那城中战况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辛毗笑了,遂将徐州军带着粮草入城的消息说了一遍,最终几乎是兵不血刃拿下了定陶。

至于城中数万士卒,也大多就地投降,拿着粮食造饭去了。

辛评摇了摇头,笑道:“这一定是林子初的手笔,此人当真有神鬼莫测之能。”

“兄长……”辛毗迟疑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袁本初此次出城,必然是有去无回,如今大功告成,但小弟看兄长您……似乎并不高兴。”

“高兴?”辛评反问道,“某为何高兴?”

“可是……”

辛评一挥手,打断道:“某答应做他徐州的内应,是因为看在荀文若的面上,而且袁本初此人吃相太过难看,得冀州后便立刻逼死了韩使君。这等心胸狭隘之人,又如何配争天下?”

“既如此,咱们立下大功,刘太尉自当礼遇,兄长又为何闷闷不乐?”

辛评摇了摇头道:“佐治啊,人生在世,除了权势之外,还有名声。”

“兄长是担心背负背主之名?”

“不错。”

“那何不请林子初与荀文若向世人阐明原委,也好为兄长正名。”

“你以为世人会信?”

“这……”

正当辛毗无言以对之时,辛评却又洒脱一笑,开口道:“罢了,敢做就要敢当,世人若要议论,便由得他们去吧。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好一个知我罪我,其惟春秋。仲治兄坦荡,某佩服!”

辛评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一道声音。

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

闻言,辛评也笑了,同时站起来说道:“佐治,贵客到了,随某出门迎客。”

“唯!”

辛毗应了一声。

兄弟二人当即打开房门,走入院中。

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三十岁上下,长臂大耳的中年男子。

在其身后半步处,却是一个二十五六岁,身着白衣,手拿折扇的青年男子。

见此,辛评面色一变,甚至微微一愣。

他当然能认出刘备和林朝,只是他万没想到刘备会亲自前来。

林朝来不稀奇,毕竟这家伙是自己的接头人。而身为徐州之主,刘备此刻理应亲自去送袁绍最后一程,怎么也来了此地。

“拜见玄德公!”

辛氏兄弟毕竟不是常人,马上反应过来,对着刘备一礼到底。

刘备赶紧走了过去,拉起兄弟二人的时候,顺手使出了把臂同游。

“二位切莫如此多礼,若无二位,某如何能胜,更不能入得此城。走,且入内说话。”

虽说二人也听惯了别人的夸奖,但刘备身居高位还能如此礼贤下士,倒是让二人有些激动。

天下人皆称刘玄德为仁义之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入内之后,刘备却是毫不客气,一屁股在原本属于袁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刚要说话的时候,就听下首林朝朗声吟道:

“君不见,高阳酒徒起草中,长揖山东隆准公。

入门不拜逞雄辩,两女辍洗来趋风。

东下齐城七十二,指挥楚汉如旋蓬。”

这首诗选自诗仙李白的名作《梁甫吟》中的一段,讲述得正是高阳酒徒郦食其的故事。

在这种场合林朝把它吟诵出来,就等同于给辛氏兄弟的行为定了性。

功臣,大大的功臣,林长史亲自坚定的功臣!

在场众人除了刘备之外,皆是饱学之士,自然能听出其中的意思。

辛评听完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之色。

林子初为人虽恶劣了些,却终究没有鸟尽弓藏,倒也称得上有古君子之风。

一念及此,辛评对林朝拱手道:“长史过誉了,在下如何敢于先贤相提并论!”

林朝回礼道:“仲治兄不必自谦,兄此番功高劳苦,玄德公必不吝赏赐!”

闻言,刘备马上接口道:“不错,二位之功,某铭记于心。待到论功行赏时,必有高官厚禄相赠!”

“多谢玄德公!”

二人赶紧拱手道。

林朝拉着刘备一起来,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安抚辛氏兄弟,同时打消他们的疑虑。

如今刚刚破城,刘备要忙的事情可远不止这些,见辛氏兄弟都吃了定心丸之后,刘备便离开去城中安抚军心民心,将舞台留给了林朝。

此时房中除了自己之后,便只剩下了荀彧、荀谌兄弟二人,林朝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仲治兄,此番你兄弟二人立下大功,不知想要担任何职?”

之所以主动开口询问,表达自己态度的同时,也是希望这两人能快速融入徐州集团。

不过如此直白的谈话方式,显然是辛氏兄弟没想到的,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片刻后,辛评才拱手道:“全凭长史差遣。”

林朝见辛评似乎兴致缺缺,便开口道:“仲治兄似乎有心事?”

旁边的荀彧倒是很善解人意,开口笑道:“子初,常言道人言可畏,某以为仲治兄之心结便在此处。”

闻言,辛评先是叹了口气,随即又点了点头。

“倒是某疏忽了。”林朝笑道,“若仲治兄若不想以此功做晋身之资,某倒是还有一个好去处。事成之后,不需别人正名,仲治兄自然能名垂青史。”

听到这里,辛评才来了一丝兴趣。

“敢问长史,是何去处?”

辛评胸中自然是有一番远大抱负的,但他不想被人说是靠卖主来跻身高位。

林朝笑了,口中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塞外。”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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