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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围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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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特斯被噎得哑口无言,安德烈则爆发出剧烈的大笑,拼命捶打着自己大腿。

……

执勤结束后的温特斯没有和安德烈一样径直返回自己的帐篷,而是拐了个弯去了军械库。

一支军团就是一个小型社会,不仅有军人,还有各种各样的工匠,例如铁匠。

这些工匠都有军籍,一些是全职工匠,例如军械处的铁匠和枪匠,他们负责修补军械。

另一些事属于拥有特定技艺的士兵,这类士兵因为身兼木匠、泥瓦匠等职责,可以不必参加重体力劳动,薪水也比普通士兵更高。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拥有一技之长的人都更有用,哪怕是在军队里也是如此。

军械库的枪匠看到温特斯走过来,立刻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柄古怪的短铳,恭敬地双手递给温特斯:“长官,您要的枪我改好了。”

安托尼奥给温特斯的那柄精美的簧轮枪还没等实战,就被连同温特斯的盔甲、佩刀一起掉进了赤硫湾的海底。

等温特斯一行人归建后,他雇了几个人下海打捞。然而这次他再没有之前的运气,几个潜水好手在水下摸了一天,什么也没摸上来。

那柄精美华贵的簧轮枪算是彻底丢了,让温特斯想起来就肉痛。安托尼奥听说这件事之后,把那一对簧轮枪中的另一把枪也给了温特斯。

不过温特斯有一个新想法,一个比簧轮枪更便捷的想法。

接过短铳,这把短铳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短枪,然而在点火孔边上却什么也没有,没有挂火绳的杠杆,也没有簧轮的机括。

光秃秃的,只有点火孔和火药槽。

这便是温特斯从与那名疑似是宫廷法师的人战斗中得到的灵感。

之所以说疑似,是因为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那人的身份。温特斯确信那个吟诵古帝国语的面具人一定是一名魔法师,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宫廷法师。

然而安托尼奥和温特斯在一具烧焦的尸体前面面相觑几分钟后,却发现这具焦尸什么也说明不了。

没有任何信物、标志、特征,只有一张铁面具没被烧坏。

主权战争中,塞纳斯联盟军没能击毙、俘获、劝降任何一名宫廷法师,哪怕安托尼奥相信自己外甥没有说谎,他也没法指着这具尸体说这就是宫廷法师。

安托尼奥只能让温特斯先不要声张,把这具尸体送去魔法作战局解剖,他也会用其他渠道想办法找出这个匿名魔法师的身份。

而事后复盘时,温特斯才想通那人究竟是如何让被钉死的大炮正常使用——他一定是使用了某种强力的类似燃火术的法术,隔着炮管引燃了炮膛中的火药。

这样,不需要明火,也能够发射炮弹。

他自己尝试了一下,隔着封闭金属点燃火药非常困难,第三只手似乎很难穿透金属,然而并不是不可行,只要魔力够充沛就可以。

想到这里,一个点子出现在温特斯的脑海中——或许可以把这个思路运用在火枪上。不一定需要隔着枪管点燃火药,只要使用魔法代替明火就可以了。

所以,就有了这把定制的短铳,不过具体使用效果如何,还有待温特斯做进一步的测试。

确认枪匠按自己的要求做好了短枪后,温特斯把一袋银币放在了枪匠桌子上。

“不不不,可不敢要这个,我已经有一份薪水了。”枪匠诚惶诚恐地连声推辞。

“你的薪水是你为军团干活挣的,这把枪是我以私人名义定制,不是一码事。这钱不光是买你的劳动,还买这把枪的物料,收着吧。”

枪匠这才收下了钱袋,讪讪地说:“其实也没费什么事情,把普通枪管锯断,再做一个更轻巧的枪托。不过连点火的装置也没用,我实在想不通您要怎么使用这把枪……”

温特斯微笑着说:“我自有用处。”

他用麻布包起枪,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营帐外,一个黑瘦的人正在等着他。是戈尔德,“好运”戈尔德,曾经的海盗船长、死囚桨手,以及温特斯能在赤硫岛上死里逃生的最大功臣。

当战况危急时,维内塔海军可以释放囚犯桨手,并向他们分发武器。只要囚犯桨手们参加战斗,且在战斗后回到岗位没有逃跑,当战争结束后就可以抵消罪行恢复自由人的身份。

戈尔德在灯塔港海战之后就已经恢复了自由人的身份,那个递了一袋水给温特斯的金狮号船员就是他。

而现在,他是来辞行的。

“大人,我要离开这鬼地方了,坐最近一班通信船去海蓝城。”戈尔德咧开嘴露出了一口金牙——被雷顿敲掉的牙齿已经都被换成的金的,他笑着说:“你们维内塔海军看在您给我写的表功信上,提前让我恢复自由了。我来和您道个别。”

“现在就要走吗?你要去哪?”温特斯有些惊讶,连忙请戈尔德进营帐说话。

戈尔德却没进去,恭敬地站在营帐外面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去哪,反正我又是自由人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离开这里也好,你没必要参加到这场战争中来。”温特斯有些感慨地说,他抓过一张纸条写下一个地址递给了戈尔德:“还记得我们找到的那个胖子船长吗?就是你我的那个老熟人,驾驶你的好运号回海蓝结果又遇到了海盗,被卖到红松庄园当奴隶的那个胖子?还记得他吗?”

戈尔德接过了纸条,有些迷惑:“唔,好像……大概还记得……”

“我说过要送你一条船对吧?”温特斯大笑着说:“那个胖子欠我一个很大很大的人情,所以把他的贼鸥号便宜卖给我了。正好我母亲还给我留了一小笔遗产,买得起。你到这个地址去找他。贼鸥号现在是你的了,戈尔德船长……不过这次别再去当海盗了。”

戈尔德大吃一惊,手里的纸条都险些没拿稳掉,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眼睛有些泛红。

“千万别说‘谢谢’,也千万别哭,这是你应得的。”温特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打趣道:“不过你要是再去当海盗,再碰到我,那咱们还得再干一仗。”

“大人,您觉得我运气如何?”戈尔德没有接话,却问了一句毫不沾边的话。

“呃……”这个问题还真把温特斯问住了,他想了好一会才回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的运气还真是非常之好……碰到雷顿和我们算是不幸,然而即便如此一整船海盗只活了你一个人,这也算是天大的运气了……”

“没错,我也是这么觉得。我的运气一直很好,所以我是好运戈尔德。然而有一个人的运气比我还好,所以撞上这个人时,我的好运气就没用了。你说这个人是谁?”

“……你说的不会是我吧?”温特斯有些莫名其妙。

“没错,大人,就是您。我在金狮号的甲板上想了很久才想通,运气这个东西是相对的,一个人的幸运可能就是另一个人的不幸。碰到比我运气还好的人,那我的好运就变成了厄运。您就是那个比我运气还好的人,所以我在赤硫岛上才会跟着您走。”戈尔德坚定地说:“所以以后如果再撞到您,我就直接投降。”

说完,戈尔德颔首致意,一转身潇洒地走了。

温特斯愣了一会,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开始继续写一封写了两天也没写完开头的信。

来自海蓝城的补给船不仅送来了补给,还送来了家信——当然只是军官的家信,士兵没这个待遇。

在伊丽莎白的信封里,温特斯意外地发现了其中夹着另一封信,安娜的信。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安娜的信,信中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她和她的妹妹又大吵了一架、她想学雕刻然而母亲坚决不许、家里一位老仆人离开了、海蓝现在正流行一种北边来的新面料……

这些内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安娜的日常琐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温特斯读到这些内容时却恍如隔世。

虽然双手已经沾满鲜血,但温特斯从没因为自己杀掉的人而困扰过,一次也没有。在他看来杀了便杀了,死在他手上的人皆有取死之道。

然而第一百人队的那些士兵,那些被钉在木桩上的士兵,那些跟随他在密林中逃亡的士兵,那些在逼仄的走廊浴血厮杀的士兵,温特斯却总能在梦中回忆起他们的面容。

“圣马可大教堂正在翻修,请了许多画家和雕刻家来,等你回来了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蒙塔涅先生,你现在又在哪里呢?你又在做什么呢?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呢?给我回信吧,我对你几乎一无所知,给我回信吧。”信的末尾,安娜这样写道。

温特斯很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安娜,告诉她自己被困在赤硫岛时明明无时无刻不深陷恐惧中,却仍然要在众人面前摆出自信十足的样子,告诉她自己看到那些被侮辱的遗体时的愤怒,告诉她自己对孔泰尔和他身后之人的愤怒,告诉她那些闯进他梦境中的亡魂……

他想了很多,却一个词也写不出来。

最后,他提笔写下:“我很好,吃得好,睡得也好,也许我真的是运气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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