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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和王蕃谈谈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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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那时的西夷也是在战国那样的乱世吗?”

“算是吧,不过他们没有周天子那样的天下共主,而且他们内部族群差异很大,即使后来大秦勉强统一了西夷,也没有像我们华夏的秦朝一样,做到书同文车同轨,光是官话就有两种。”

“那他们可不如我们华夏。”

“综合来看,朕相信我们华夏是最优秀的,至少到现在为止是这样。但是我们不能一叶障目,不见森林。”孙皓道,“窥一管而见全豹,王卿觉得,像欧几里得他们的族群,和匈奴鲜卑那样的蛮夷,是一回事吗?”

“当然不是。”王蕃道,“陛下,臣以为,欧氏之算学,可自成一家,我华夏算学,虽然同样成果璀璨,却不如其直指本源之精深。”

“是的,朕也是这样认为的。我华夏之算学常常致力于解决某类具体问题,停留在术的范畴,却没有由术入道。而欧氏之学却自成体系,上下通达,如同人之骨架。我华夏算学之瓶颈,就在于少了这样的骨架。”

“陛下对算学亦有造诣?”

“朕略知一二。”孙皓笑了笑,其实作为一个高考数学149分,在穿越之前还学完了微积分、线性代数和概率论课程的大学生,他的数学水平在这个时代是非常超前的,毕竟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嘛。

像《几何原本》,其绝大部分内容并未超出21世纪中国中学生的学习范围,或者说,中国的中学数学教材本就是依据《几何原本》改编而来的。

不过,孙皓并不打算装这个X,毕竟他是引导者,重要的是打开风气,舍本逐末,有害无益。

“陛下,”王蕃又道,“臣有一问,此书如何传入我大吴宫廷,并译为汉话的。臣为官多年,于士林中也算颇有名望,竟从未听闻此事。”

“事实上,朕一开始也不知此事,偶然得观此书后甚为惊奇。查阅档案后方才知道,此书乃是黄武五年(公元226年),大秦商贾秦论觐见我朝大皇帝时所赠。

秦论通晓汉话,交流无碍。交州时常与夷人海商贸易,故而通晓蛮夷番邦之语的人也不少,大皇帝找来一些人,和秦论一同译书。这期间,大皇帝也常常垂询秦论海外之事。

不过由于一来秦论所携之西夷经典数量繁多,译者水平浅陋;二来译书著书工程浩大,靡费甚巨。所以包括这《西国形学》,都译得很浅显,省略之处颇多。还有很多书并未译成汉话,那些羊皮卷还躺在藏书阁封存着呢。

秦论是在嘉禾五年(公元237年)返航的,他在大吴待了十多年。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大皇帝如此热衷于航海之事——如果说探寻夷州、澶州是为了获取土地和人口,交通辽东是为了战马,那么三万甲士宣化南洋,恐怕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陛下是说,当年大皇帝对航海如此孜孜以求,是因为他看到了我们没有看到的东西?”

“应该是这样。王卿,你还没有看别的西人著作,单看这《西国形学》,想必你应该发现,大秦,或者说那些西人,他们绝不是简单的蛮夷,他们和我们一样,是底蕴非常深厚的文明。

只可惜,当年大皇帝的航海事业挫折颇多,耗资无数,所得却甚微,故而心灰意冷,就连这些书籍也藏于深阁之中蒙尘。”

孙皓的思绪逐渐飘远,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后世史料从未记载这段故事,只记得有大秦商人来访一事。大约在另外一个时空的历史上,那些羊皮卷和译稿就这样被人遗忘,然后毁灭在了西晋灭吴的战火中。

其实,就算不论这些舶来品,华夏又遗忘掉了多少自己的东西呢?很多人经常说中国从没有产生过科学,其实先秦时代的《墨经》就包含了丰富的关于力学、光学、几何学、工程技术知识和现代物理学、数学的基本要素,且具备完整的逻辑体系,蕴含着早期的唯物主义思想,此书成书甚至比《几何原本》更早,却渐渐被遗忘在历史的长河中,很多篇章还永远丧失了。

直到清朝末年,中国被洋人的坚船利炮打得灰头土脸,才终于有学者在故纸堆中翻出来《墨经》,惊呼道原来中国并不是没有萌发过科学的幼苗,只是不幸夭折。

欧洲的科学幼苗也夭折过,黑暗的中世纪打断了古希腊古罗马的灿烂文明,那些日耳曼人、条顿人、高卢人、昂撒人和哥特人就像五胡乱华一般鸩占雀巢,直到后来的文艺复兴和大航海,才让他们的幼苗奇迹般地复活。

说回华夏的事,难道中国对大海真的一无所知吗?单说孙权的航海,并不是没有取得丰硕的成果,《临海水土志》、《扶南异物志》和《吴时外国传》便是明证,到了后世照样只剩下一点可怜的残篇。反正只要不是儒家经典,只要不是后来科举的考试范围,入仕做官的敲门砖,丢了就丢了,也没甚可惜的。

这些沉重的千古遗憾让孙皓心绪难平,他暗暗发誓,此生此世,一定要尽可能多的给华夏多打些补丁,多补全一些缺陷。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在这个时代,书籍的保存与传承全靠手抄,确实容易散失。精神上的重视是一回事,物质上的准备同样重要。必须把印刷术给提前搞出来,他暗暗盘算。

“陛下,臣收回之前对西人的偏见。陛下将来要海外开拓,臣不反对。只是现在我朝外有大敌,内部的财政也支撑不起......”王蕃的话让孙皓收回了思绪。

“王卿,这些朕都知道的,朕自有分寸。”孙皓说道,他心想,在这个时代,没有人比朕更懂如何在海外开拓中获利了。

“如此臣就放心了。陛下还有一事臣很好奇,陛下是如何知道这许多西人的掌故的。”

“朕年幼时,”孙皓摆出一副忧伤的45度望天的姿势,“文皇帝尚未失宠,那时大皇帝就把朕抱在膝盖上坐着,讲起这许多新奇的物事,噫......”

“臣万死!”

“无妨无妨,”孙皓摆摆手道,“俱往矣,人活着要向前看。”

“陛下所言极是,臣受教了!”

“王卿,听闻你和万卿不和,可有此事?”

王蕃与万彧早年相识,那时,王蕃尚未入仕,万彧也还是个微末小吏。可后来,双方阶层的差距让王蕃耻于与万彧为伍,万彧是个敏感而自尊的人,自然觉察到了,慢慢地,他们势同水火。

“陛下,此间没有外人——就算有,臣也非说不可了。万彧这样的趋炎附势之徒,陛下要擦亮眼睛呀!陛下任命的左丞相陆凯极为合适,但这右丞相......”

“王卿可愿屈就这右丞相之任?”

“臣并不汲汲于功名富贵,相比之下,臣更想在学问上有所建树。”

“这就对了嘛。王卿,他万彧跟你不一样,你不渴望功名富贵,他渴望。你是士族子弟,他出身寒微之家,你要理解他。他的能力,朕是知道的,朕也知道你看不惯他的做派。但他也不是奸佞之徒,只是你们道不同罢了,这些朕都是有数的。”孙皓恳切道,“王卿的德行,朕素来倾慕。朕也希望王卿能在学问上更加精进,比如把这西人之学给整理完善,这可是个大工程......朕和先帝一样,都是注重教化的,只不过侧重点有所不同罢了。”

孙皓离席,握住王蕃的手:“王卿,你愿意助朕吗?”

“臣愿效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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