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女子不如男(2 / 2)
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
那人长着一张小小的包子脸,身上都被冻红了。
正房的屋子里,时常会泼出一盆洗脚水来,温热的水将他淋透了,一开始是舒服温暖的,到后来就成了无限的冰冷——直叫人战栗的那种冰冷。
以前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那人分明这么听话,还是要被惩罚,要被人不喜欢?
后来渐渐明白了。
不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别人欺负你也不需要理由,如果真的需要,那或许是你太弱了。
后来啊,那个跪在正房门前偷偷抹眼泪的小男孩就长大了,他再也没有在那里跪过,他再也没有流过眼泪。
元辰的眼前有些模糊,在他迷离的目光之中,眼前的少女慢慢模糊,竟然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的。
好像有一种奇怪的关系,把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只迷糊地觉得,他们的背都是挺直的,从没有一刻有过弯折,这在生命里,似乎是种特殊的能力。
“你还要在那里站多久?”冷艳的声音突然把他惊醒。
那个少女的目光向他看来,平静地像一片湖泊般的清澈的眼神。
元辰僵住了,在被人注视的刹那,原先的那种忸怩像是枷锁将他缠绕束缚起来,他像是一团被绳子紧紧绊住的干柴,用一种极为呆板的姿态站立。
苏清玖颇感无奈,心知与一个闷葫芦交流大抵需要很多语言的艺术与思想的迁就。
“进来吧!”她轻声地道,“阿润的屋子边上还有一间单独的耳室,雪晴,你去收拾一下。”
元辰几步走上前,脸上并不好看,十分戒备地扫过苏清玖,闷声问道:“你这是?”
大晚上拿着包袱过来是为了什么呢?
“我且问你,你暂时要回姑苏吗?”
元辰如实回答:“不回!”事实上,他那个杀千刀的主人,已经把他打包送给了苏清玖。
他还记得那日场景,主子写了退婚书,神色落寞:“这下总算是如你的愿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一言不发。
主子的语气虽然是开玩笑式,但他跟随主子多年,知道他从不把真实的情绪表现出来。
当然,下一句也确实是晴天霹雳。
“元辰,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她,那我就把你送给她吧。男方抛弃女方,总要给些赔偿。她什么都不缺,只缺个能保护她的人。”
他瞪大了眼睛,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直到确定了他认真的态度,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僵直了好一会儿。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几乎形影不离。
他却在这个时候,要把他送给别人?
他难道像一个物件一样可以随意送人吗?
他捏紧了拳头,然后又无奈地放开了。
他没有办法违背他的任何决定,他必须完全地服从。
那天,他没有流泪,只怪这风里夹杂了太多的沙子。
女子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道:“既然不回,那我跟你家主子借用你几天,做我的保镖如何?月钱五十两,一旬有两日沐休,你看如何?”
元辰没有理由不答应,木然地点了点头。
翌日一大早,苏清玖勤快地起来晨练,沐浴一番,又由春儿换了药,神清气爽地坐在桌案前看着账房送进来的账目。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由金氏管账的这一个月里,那账目基本上是乱得不能看。
这里胡乱添上一笔,那里没头脑地减去一笔。
花出钱去买的货半分没见到,而库房里卖出去的东西,货款却没见得收回来。
短短的月余时间,账面上的亏损便达到了两万多两。
面对如此巨额的亏损,账房先生和各大掌柜的却像是约好了一般都不露面,妥妥地是欺负她这个小姑娘。
笑话,女人当家,大伙儿谁肯服她,定要叫她赔得倾家荡产才是。
就连春儿也看不过去,跟苏清玖比划,她们村里以前有个老学究,整日里之乎者也的,他的儿子是个傻蛋,女儿却酷爱诗文,他教儿子读书,儿子咿咿呀呀含糊不清,连字都认不全,老学究连连夸赞。
正在生火做饭的女儿经过了,随口吟诵了父亲教的诗文,一字不差,还能将意思解释清楚,有独到的见解。
却被老学究一顿臭骂,说她妄想牝鸡司晨,非要把她打死了才罢休。
春儿十分心疼地看着苏清玖,她说:“姑娘,您若是嫁了个好人家,就不必受这个苦了。女孩子要做事,太难了。”
苏清玖紧咬着下唇,脸色变得阴沉,就连身边的人都这样说,就连……
她从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骂她,她只在乎她在意的人是不是知她信她,可是——
竟这样难吗?
可她绝不会放弃的。
玉峰山之战都胜利了,还有什么值得她害怕呢?
就算走那众叛亲离的道路又何妨呢?
在苏记布行的小阁楼里,几个大掌柜聚在了一起。
一灯如豆,微弱的灯火照不见几人脸上的惨淡愁云,几人皆是一脸难色。
“唉,我看这苏家是要倒了,自打老太爷去了以后,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了。”
“如今说是要把生意交给一个小娃娃,这怎么能行呢?这么大个担子,叫个女娃娃来背,拿我们当什么?”
“这些暂且不说了吧,就说这布行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这还不是怨对门的金家,他们这些天,日日低价卖布,都快把我们的生意挤兑没了。”
“哎,老师傅走的走,散的散,现在也很难拿到好货,一些老客户也换了金家布行了,我们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几个人互相抱怨着,表面上是商议如何自救,实则呢,明里暗里都在表示不满。
“我看呀,这百年苏家,也怕是要倒台了,我们呐,早晚都要卷铺盖走人。”
这十多个掌柜,面色都不好看。
一次私底下的聚会,倒也没有讨论出什么结论来,只把近日里的委屈一一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
聚会散去了,几个掌柜的三三两两地回家去。
在那幽静的小巷子里,突然,后面的叫住了前面的,“图掌柜的,你们建康街的分店生意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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