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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江怜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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悸纯,是一个人的名字,亦正是江怜月原本的名字。

“她是你的生母?”被震惊住的殇沫,迟迟无法晃过神来,“既是你的生母,为何又去做了道姑,且还能被当朝的两位重臣相互争抢?”

阿棠勉强一笑,“这也是她惯用的伎俩了...”

“惯用的伎俩?”殇沫,惊道:“也就是说,这已不是她第一次处心积虑的这般做了?”

阿棠笑了,含泪笑着,“怎么可能是第一次呢...若你知道她原本的出身,你就会知道,这远远不是第一次,甚至她已做了数不清得工于心计的事情了...”

殇沫不禁问道:“你的父亲呢?”

“死了,”阿棠冷冷道:“死在了成名的路上...”

“你的父亲,也是一位侠士吗?”

“他想做侠士,也自认为自己是侠士,但他也永远做不了一位侠士...”

“为什么?”

“因为,以身体血肉去挡下敌人的攻杀,再致敌人死去的做法,他是第一个这样去做的人...”

“你在之前的茶馆中,杀死护轿之人的做法,是在效仿你的父亲?”

“是的...当然,我也不止一次这样去做了,所以我的身上会有很多伤痕,且都是穿透整个身子的伤痕...”

“你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取胜?难道,以堂堂正正的剑法取胜,不好吗?”

阿棠突然大笑了起来,满是讥诮地笑着,“呵呵呵...谁不想用堂堂正正的剑法取胜呢?我想,只要是这江湖上有些血性的汉子,都想用堂堂正正的剑法取下最终的胜利的...但是...”

他的眸光中顿时覆满了愤怒与悲凉,这是一种既让人恐惧,又让人心疼的眼神,正直直地投射在殇沫的脸上,“但是,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学到至高无上的剑法的,哪怕是想要学上一些皮毛,都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随后,他垂下了眼帘,垂下了那双已变为满是凄凉的眸子,“这世上,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着你这般的出身与好运的...”

殇沫已无力。

这世间,任谁在命运与出身面前都是无力的。

但是,纵使有再多的无力,也是可以去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活着的,“你和你父亲为什么都要成为有名的侠客...难道,做个普通人,不好吗?”

“好,当然好,生活本就是平淡的,做个普通人又有什么不好呢....”阿棠的脖颈已低垂,垂到了无法再看清任何神情的低度,“但,这世间最痛苦的并不是死亡,而是你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各个变得面目全非...”

殇沫,怔道:“面目全非....”

“是的,面目全非...”阿棠点了点头,他的脖颈已更低更沉,“原本我也有一个百般幸福的家,家中有着数不尽的欢乐。可,至从发生一件事后,我的这个家也就全变了...”

殇沫没有再言,他已无法再言。

“一地方豪绅,在无意间看上了我的母亲,那时的母亲端庄淑雅、艳丽夺目,那时的父亲,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实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当然是无法与当地豪绅相抗衡的,而我的母亲在那时,也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死,要么屈服...”

“死,有时说出来很容易,但当你真正要去面对的时候,却很难。在那豪绅三番五次暴打我父亲后,我母亲也便屈服了...事后,那豪绅不但给了我父亲一笔银子,且还完全霸占了我的母亲,我的家,也再也不是家了...”

殇沫闻言至此,缓缓道:“所以,你父亲便想做个惩奸除恶的侠客?”

阿棠终是抬起了头,黯然神伤地笑了笑,“惩奸除恶...也许,世人总是能联想起来种种的豪言壮志来的,但事实上,我父亲也只是不想让我母亲再受屈辱,罢了...”

他接着道:“我父亲不停地练剑,练得是没有任何剑谱的剑,也练得是没有任何人教的剑,一个出身低微的人,又有谁愿意去教他呢....”

“但,我父亲却用了三年的时间,终于将那地方豪绅的头颅斩在了剑下,却也不得不去面对,时过境迁的变化...”

“我父亲并没有在那豪绅的府中找到我的母亲,却又引来了衙门里的官差,将他给擒了住。可,被关进大牢中的父亲,也在五日后,便被放了出来...”

“就当我父亲谢天谢地,来回跪拜,庆幸无事之时,却意外得知,他之所以能够平安出来,则是因为我的母亲...”

阿棠勉强笑着,笑声每停顿一下,便是一阵无比的钝痛,“我父亲怎样都不会想到,我的母亲早已被那豪绅送给了知府老爷,也是在我母亲的劝说下,那知府老爷才将我父亲从大牢中放出来的...”

殇沫,弱弱道:“这一次,你父亲见到你母亲本人了吗?”

“见到了,我母亲回到了昔日的家中,与父亲见了面...”阿棠的眸光猛然锐利起来,亦充满着怨恨,“但,这一见还不如不见!若不见,我父亲也不会死去!因为,人在无奈至极之时,会去选择认命的!也会选择就此忍受的!”

“殇沫兄弟,你知道吗?与我父亲再次相见的母亲,已不再是那个端庄淑雅、艳丽夺目的母亲了,她就好似那烟花之地的女子,着装放荡,且无忌,却又在举手投足间展现得甚是高贵...”

殇沫,道:“这便是你口中的面目全非?”

阿棠,低声道:“是的。可一个面目全非之人,也必然会引发起另一个人的变化的...”

他又接着道:“当时,我父亲大概是想留下母亲的,就算她已非清白之身,我父亲也是想要去原谅她的,但是却被我母亲拒绝了。因为,那时的母亲已再也看不上父亲了...”

“殇沫兄弟,你可能不会知道,在这世间,能使得一个人发生彻头彻尾的变化的,并不是金钱,而是权力。而,那时的母亲,已是一个权利熏心的女人,她根本放不下权力。或许,在她的眼中,也是好不容易得到了知府老爷的痴迷与喜欢的...尝过权力滋味的女人,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可,母亲的这一举,却是害苦了父亲。那时的父亲因为斩杀豪绅一家,也有了些名气,总算是能够结交上一些算是江湖名流的些许人了,他便更加没日没夜的练剑,不为其他,他只想闯出名头,让母亲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但,当一个男人最终明白,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是夺不回原本就属于他的女人时,恰恰也是这世上最悲哀的一件事情...”

“没过多久,我父亲便就听说,我母亲又被知府老爷献给了当朝都督薛禄,薛禄也并不是一般得朝廷官员可以比的,他是当今圣上身边的名将,参加过靖难之役,颇有战功。我父亲也是在挑战薛禄的门客之时,死去的...”

“至今,我还记得,父亲临死前说出得那句话,那句话也是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

殇沫,疑惑道:“你父亲说出了怎样的话?”

阿棠,淡淡一笑,“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仰天长啸了两个字——“婊子!””

阿棠又接着道:“父亲死后,我曾混进薛府,见过母亲。母亲不但不肯认我,且还打算用一些银两将我给打发走,于是我就开始闹,我要让薛府中的每个人都知道,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殇沫,说:“经过你这一闹后,那薛禄肯定不会再要你母亲了吧?”

阿棠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然,我又怎么可能是我母亲的对手呢?一个满是心机手段,又甚会把控男人心的女人,又怎会那么容易就认输呢...”

他接着道:“我母亲毫不隐瞒地向薛禄说出了与我父亲的过往,且话语间百般柔媚、楚楚可怜,最后,竟想到以主动出家的代价,来赌薛禄对她的怜悯之心...”

殇沫,缓缓摇头,缓缓道:“看来,这一次你母亲又得手了...不然,也不会引发出薛禄与纪纲争夺女道姑的事情了...”

“是的,母亲的这一做法,不但使得薛禄对她更加疼爱,且还屡屡前去道观中,劝说母亲能够重回薛府,”阿棠逐渐咬紧了牙关,低沉了语气,“但,任谁都不会想到,我母亲居然在道观中,又无意间遇到了纪纲...”

他接着说,“正如殇沫兄弟你说的,之所以后来会出现薛禄与纪纲争夺女道姑的事情,也是因为我母亲在一开始并没有拒绝纪纲对她的骚扰...”

“难道,你母亲还想再攀上纪纲不成?”殇沫,一脸惊呆,“可是,那薛禄已是一个位极人臣的人物了,且被朱棣封为武阳侯,以都督官职督建北平城了呀...”

阿棠,长吸了一口气,“在权势面前,我母亲又怎会把一个区区的武阳侯夫人的名头,放在眼里呢....”

他接着道:“可,她在与纪纲的接触中,却也发现纪纲不但声名狼藉,且毫无道德可言,更是三番四次的想要对她用强,她也自知自己的年岁,已到了是要安定下来的时候了,便在最终选择了人品还不错的薛禄,她便也顺势不再与薛禄赌气,回到了薛府之中...”

“这看似是一场最圆满的结局,也好似她成了最大的赢家,但是,没有得手的纪纲,又怎会善罢甘休呢?随后,便有了纪纲将薛禄的头颅给砸破而死的传言了...”

殇沫,惊道:“如此大的事情,一个侯爷就这样被纪纲给砸死了,难道,朱棣那里就没有一点动静吗?”

阿棠,缓缓说,“没有。至少,我没有听说当今圣上对此,做出过怎样得举动来...但是,我那处心积虑的母亲,也就此没了丈夫,而纪纲自觉此事已闹大,生怕当今圣上会处置他,他也便收敛了不少,再也没去找过我的母亲...”

殇沫,说:“那你之前所说的,你去做店小二的那家酒馆,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棠,锥心一笑,“至从薛禄死后,我母亲自是没了依靠,在完全掌控住薛府大权后,便开起了酒馆等一些营生,这也便是我为何偏偏要去那家酒馆做店小二的原因了,因为我知道那家酒馆就是她的产业...”

殇沫,迟疑道:“恐怕你去那家酒馆做杂役,也是想要去看看你的生母吧...”

“不错,我就是要去看看她,看看没了依靠,没了男人的她,到底能活成什么样!”阿棠已不能自持,异常振奋了起来,“我也就是要让她看着,我这个她亲生的儿子,是怎样得落魄!怎样得受人欺辱的!我就是要让她心疼!让她流泪!让她愧为人母!”

“你开心吗?”殇沫,突然道:“你这样做,真的可以开心吗?”

阿棠沉默了,久久地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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