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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太湖水阁 (十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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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下,他好似又听到了那位向他传达故遗名命令的红衣女子的声音。

不在别处,就在他身靠的船室内,在这个深秋的夜晚,他的头脑也惊奇的清醒了起来。

——他之所以回到这艘八宝玲珑船上,本就是为了碰碰运气,因为他是在这艘船上见到的那红衣女子,那么,在劫持柳韵锦的任务失败后,那红衣女子也是极有可能再次出现在这艘船上的。

——除了碰碰运气外,他还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可若说他被戏弄了,又着实有些牵强,因为那日他亲眼看到红衣女子驾船直迎郭明轩而去,他虽不清楚郭明轩又是出于何种原由而折返回去的,但红衣女子好似也没有什么欺骗、戏弄他的成分。

这可能便是聪明女子的高明之处,让人感觉到了不舒服、被戏弄,却又如何找都找不出证据来。

辗转几日,他都藏匿在附近的林子中,直到摸透了‘江月门’门人的来往规律,今夜他才敢再次登上这艘八宝玲珑船。

——这世上,难道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他今夜登船,便就刚好能再次遇到那位不知名的红衣女子?

他开始缓步向船室中移动,他也从听到的声响中,大概确定了红衣女子的位置。

八宝玲珑船本就是江河湖海上的巨大楼阁,在漆黑的夜中,其船室更显广阔。

广阔的并不是他的视野,而是一间挨着一间的船室,犹如客栈的客房般排列着。

而,他脚下的过道,却是一条每走三五步便就有一扇船窗的两人宽的道路。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又不是完全的漆黑,在长长的过道中行走的他,仿佛逐渐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

那是昏昏的、淡淡的,呈现着灰黄色的曙光。

这曙光还在不断放大,直到他脚下的过道突然需要直角转弯时,他才赫然发现,在这艘船的深处,竟有一船室中闪动着烛火。

在他的印象中,这间船室没有窗,可以说是最深处完全密闭的储物间,也就是说,只要人不走进来,是绝不会发现这里的烛火的。

他的脚步也开始放慢,很慢很慢,慢得就连他的身子也随之躬下。

可,他好似还是不满足这个状态,于是他停滞了下来,索性将自己的鞋袜也脱了下来,又开始小心翼翼的赤脚行走起来。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好似身体的本能反应,也或许是他的江湖资历在默认着他这样去做。

突然,那间闪动着烛火的船室内,再次发出了他熟悉的声音,他确定他想要见到的红衣女子就在里面,他迫不及待的趴看门缝,竟看到了他绝想不到的景象...

——他的师父故遗名,竟然正在亲吻着他急迫想要见到的红衣女子的脖颈...

他从未见过他的师父对哪位女子产生过兴趣,就算是昔日的尘萦,那个‘灭影门’中最神秘、最冷艳的女子,也尚不能靠近他的师父一步。

面对此情此景,他不但越发好奇着眼前那位红衣女子的身份,且还在内心中生出了一份慌乱与急躁来。

那红衣女子也在他的这份慌乱与急躁中,再次发出着连连沉吟...

这沉吟声很低很柔,却也带着些许痛苦。

奇怪的是,应萧索并没有看出船室内的那红衣女子在因何而痛苦着...

他的师父故遗名虽然在亲吻着那红衣女子的脖颈,却没有丝毫挪动其嘴巴的位置,更好似在吸允着什么...

更何况,两人也都衣衫完整,也没有什么赤裸的行为。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刻,船室中他的师父竟突然直起了身子,他也在他师父直起身子的那一瞬间,瞪圆了双眼,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的嘴已不禁张大,哪怕他再慢一点,就要失控叫出来,他一边捂嘴禁止着自己发出声响,也一边扭曲着身子和脸型。

——他的师父故遗名,竟满嘴是血的直起了身子,血还正在从嘴角流下着...

——他的师父并不是在亲吻那红衣女子,而是在吸那红衣女子身上的鲜血...

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这也是他绝想不到的一件事。

然,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竟又让他瘫软在了地上,三魂七魄都荡然无存...

...

他本以为看到他师父故遗名在吸允年轻女子的血液,已是件细思极恐的事情了。

却不曾想,真正令他极度恐惧的,居然是他师父在抬臂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液后,又上扬手掌至额头顶端时的举动...

...

他想逃,却逃不掉...

他的双腿,乃至全身皆已麻木,这种无力的感觉是真正的无力,就好似一只任人宰割的牛羊,亦好似一个等待死亡的病人...

他在爬...

一点一点的在地上拖动着身子...

他在流泪...

张着嘴,流着哈喇子,不顾泪水和鼻涕淌入口中...

他在抖动...

狰狞的脸上,眼珠子都似在抖动,脚趾头更像是触了电一般...

在这个过程中,昏昏的、淡淡的,呈现着灰黄色的曙光,虽在慢慢变淡,却又很漫长,就像他的一生那么漫长。

可即便是再漫长的一生,也总有过完的时候,可这“曙光”好似已笼罩在了他的心上,永远挥之不去,无处躲藏。

这也是他第一次向往黑暗,向往漆黑无边的黑暗...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竟又突然出现了另一束光,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束光显然是更加明亮的。

明亮到他已在不知不觉中湿了裤子...

这世上,应是很少人体会过被恐惧压迫到尿裤子的滋味的,此刻,他已淋淋尽致地体会到了。

因为,他的眼前又出现了一人,一个提着一盏灯笼,好不掩饰脚步声的人...

他知道,只要这个人再靠近自己一步,他就要完全暴露在灯火下了...

他的师父故遗名也是不可能察觉不到脚步声的,就算是急促点的呼吸声,他的师父也是能够察觉到的。

他应是活不过今晚了,就算他已肝肠寸断般得用尽全力爬到了过道直角转折处,他也绝活不过今晚...

“你...你是谁?你...你是鬼吗?”提着灯笼的来人,已发现了他,一个在地上全是狰狞,毫无人样的他,“你...你在干什么...”

他停了下来,爬过转角处,紧挨着过道的边缘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头,看着这个向他发出着疑问的来人,这来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他此生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江月门’门人...

这位‘江月门’门人应是来此巡夜的,而他却是来此寻死的...

无论是巡夜的,还是寻死的,今夜都是要死的,已绝无生还的可能...

索性,他闭上了双眼,缓缓地垂下,将脸颊紧贴在了地面上...

他本就是全身触地在爬动着,在这一刻能够有一个死亡前比较舒服点的姿势,已算是一种幸运。

至少,他知道他为何而死,且可以万般无力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而,那位提着灯笼来巡夜的‘江月门’门人,只能做一个永远不知死因的糊涂鬼了...

面对着一个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晓的人,他当然是幸运的...

...

灯笼已滚落在地,他身边的光却猛然黯淡了下来。

只听一声嘶哑地惨叫后,那位来巡夜的‘江月门’门人的尸身,已躺在了离他双脚三寸不到的距离处。

巡夜的‘江月门’门人是被一股强大的拉拽力,直接拽至过道直角的另一端的。

‘江月门’门人所提的灯笼,也顺着拉拽的惯力,滚落到了直角的另一端。

在这个期间,应萧索能够实实地感受到一双极度戾气的眸光从他身子上端扫过,亦能听到低沉且阴深的呼吸声。

就好似一头巨型猛兽在嗅着猎物,亦好似一只猛虎龇着嘴,伸出了那血红血红的舌头...

他只能屏住呼吸,紧捂住整张脸,祈祷着这一切快点过去...

哪怕是死,也直截了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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