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生日(1 / 2)
昨晚虽然喝醉了, 但是还没有到完全失忆的程度。
余渝现在坐在床上,依旧可以清晰地回忆起昨晚的片段:
包括自己摔倒,傻笑……
他抱着脑袋哀嚎一声, 把自己缓缓蜷缩成一颗球,用力埋进被子里。
如果这里是一片荒地,那么他尴尬的脚趾已经可以抠出一座紫禁城。
黑历史, 绝对的黑历史!
幸亏是大半夜, 外面没有几个行人, 应该没被别人看到吧?
至于廖先生……他应该不是那种去外面乱讲的人。
这么想着,他坚强地爬起来,扶着墙去洗漱。
路过客厅时,眼角余光瞥见河马沙发。
几乎是同时, 余渝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一组画面:
身上满是泥水的自己搂着河马沙发, 哽咽道:“廖先生, 你以后会很好的!”
余渝:“……”
他痛苦地捂住滚烫的脸, 背靠墙壁,缓缓滑了下去。
不要活了!
看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人,余渝一边麻木地刷牙,一边想着:
或许我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可是……当初写论文时, 我也喝过两听啤酒啊!
他显然忘记了自己当初喝的是奶啤。
不行不行, 不想了!
余渝,要加油!
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洗完澡后,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握拳,眼底流露出悲壮。
果然, 喝酒误事!
不过,幸好礼物顺利送出去了。
他正想着,就听有人敲门。
“谁呀?”
“廖初。”
昨晚惨烈的记忆卷土重来, 余渝面红耳赤僵在原地。
几秒种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余老师?”
频率明显提高。
余渝瞬间回神。
他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过去开门。
门外廖初的手刚举起来,显然正要第三次敲门。
他的右手还提着一只保温桶,保温桶把手上挂着两个装小菜的盒子。
“想着你可能还没吃早饭,”廖初把保温桶往前递了递,“小米粥,养胃的。”
顿了顿,又语带笑意道:“以后不要喝酒了。”
余渝脸上热辣辣的,小声道:“没经验而已……”
多喝几次就不会了。
他下意识往对方身后看了眼,“果果呢?”
廖初有些无奈道:“艾莎的定制衣服来了,她和倩倩都拿到了,两人现在在那边玩疯了……”
今天一大早,果果就开始披着床单练习“魔法”。
可以说非常勤奋了。
余渝想了下那个画面,扑哧笑出声。
供暖的室内和屋外冷热对比鲜明,他见廖初的手都有些冻红了,忙让开一条门缝,“进来坐吧。”
人家都来给自己送饭了,总不能连杯热水都混不上。
廖初点头,“打扰了。”
屋子主人应该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一点水汽。
刚吹完的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
他就看见几撮头发随着主人的走动,跳啊跳。
余渝自己好像也感觉到了,忙抬手用力往下压。
几秒钟后,刚被压下去的头发再一次缓缓站了起来。
“b~i~u”
缓慢,坚定。
我是不会倒下去的!
廖初眼底的笑意加深了。
余渝啪嗒啪嗒踩着拖鞋,去厨房翻出一只大碗。
刚要往里倒,才发现碗底的标签还没撕,只好用指甲吭哧吭哧抠起来。
话说标签为什么要贴在内壁啊!
就跟个别苹果上的标签一样,就很不合理!
而且……为什么会这么黏?!
廖初脱了外套,拖了椅子去他对面坐下,“还没用过?”
余渝有点不好意思,“以前一般都吃外卖,隔着袋子套上就行……”
所以根本不用在意到底有没有标签。
后来搬到这边,大部分时间都在廖记餐馆吃,自然就用不到自家餐具了。
他以前倒也想过做饭。
奈何实在没有这个天分。
最终决定还是不浪费食材了。
青年低着头,纤长的脖颈弯着,认真跟碗底的标签奋斗,脑袋上的呆毛一会儿就滑下来。
他时不时腾出手,往后拨头发。
可每每拨过去,要不了几秒钟,头发就又掉下来。
余渝把自己气得不行!
就很气!
竟然不听话!
廖初低头,双肩因为憋笑而微微抖动。
余渝又羞又气,“不许笑!”
廖初就叹了口气,把碗从他手中拿过来,“吹风机有没有?”
余渝点头,脑袋上抖出一片深棕色的波浪。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廖初用吹风机对着碗底加热几秒钟,轻轻松松撕掉了标签。
余渝:“!!!”
刚才差点把我逼疯的小东西,竟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廖初本来觉得没什么,可见他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样子,忽然就有了点诡异的成就感。
莫名愉快。
余渝终于能把小米粥倒出来。
金灿灿的小米粥十分粘稠,倒的时候,能清晰地看见挂壁。
说明米中油脂含量非常高,所以才会有这么纯正浓烈的香气。
两样小菜:
一个辣白菜,一个对半切的咸鸭蛋。
辣白菜腌的正是时候,不像完全发酵时那么刺激,稍微有一点酸味,最适合用来做开胃小菜。
配肉配饭都好。
鸭蛋也是廖初自己腌制的。
切得很漂亮,青色的外壳边缘整齐而光滑,不难想象那刀会是多么锋利,持刀者的动作又是多么干脆果断。
白色的蛋清,金色的蛋黄,配着青绿色的外壳,好像一幅极简的油画。
蛋黄中微微透出一点莹润的红,筷子尖儿轻轻一压,就从粗砂一般的颗粒中缓缓沁出晶莹的油脂。
余渝本来没觉得多饿,可一看到面前这简单却色彩缤纷的早餐,五脏六腑就唱起空城计来。
“你不吃吗?”好像是一个人的分量诶。
廖初朝墙上的挂钟抬了抬下巴,郑重提醒,“余老师,快九点了。”
现在面对他,余渝隐约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闻言哼哼道:“周末嘛,睡个懒觉也很正常……”
廖初只是笑。
不喝酒的其它周末,也没见你睡懒觉。
说起来,该剪头发了,刘海都有些戳眼睛。
余渝又吧嗒吧嗒跑回卧室,翻了根皮筋出来,在脑袋上扎了个小揪揪。
很好!
现在不碍事了!
余渝开始认真吃饭。
一口接一口,吃得特别香,特别有仪式感:
一口辣白菜,一口粥;
一口咸鸭蛋,一口粥……
廖初一早就发现了,这人很有点孩子气。
每当遇到可口的饭菜,就会眉飞色舞的,藏在桌子下的右脚脚尖也会偷偷打拍子……
周末了,天气又冷,好多人便都窝在家里睡懒觉,整片小区都没什么声响。
屋子里安静得很,只能听见挂钟一下又一下的咔嚓咔嚓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廖初开口:
“礼物,我打开看了。”
余渝猛抬头,小揪揪上都透着紧张。
喜欢吗?
廖初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谢谢,我很喜欢。”
礼物确实出乎意料,是一台天文望远镜。
昨晚,他研究到半夜才弄懂使用方法。
然后剩下的半夜失眠。
这是他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余渝就笑了,“那就好!我就觉得星星简直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东西,所以想让你也看看。”
我把最喜欢的星星跟你分享。
廖初隐约明白了点什么,“所以你的账号就叫数星星的孩子?”
余渝嘿嘿笑着点头,“以前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看星星……”
总觉得有星星陪着,就不那么难过了。
然后他现在长大了,就想成为别人的星星。
“今天是你的生日,难得又是周末,你准备怎么过?”他问。
廖初沉默片刻。
“我从来没有过过生日。”
余渝吃饭的动作都顿住了。
“呃,对不起……”
廖初摇头,“没什么。”
其实在这之前,他本来就觉得生日也不过是普通的一天。
反正或许今年,或许明年,自己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过不过的也没什么分别。
对他这种人而言,仪式感本就是奢侈品。
但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他可以活得更久,可以拥有更多计划。
然后又有人突然告诉他:
你可以过生日,你的人生可以更圆满……
这种感觉很新奇。
就像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的糖果时的甜美。
令人一触难忘。
余渝歪头想了会儿,“那今晚我带你看星星吧!”
廖初尚未回神,就听自己说:“好。”
离开余渝家时,他的脚步异常轻快,甚至连凌冽的寒风也觉得不那么讨厌了。
他是讨厌寒冬的。
因为儿时的福利院供暖不足,也没有更多保暖的衣服,连想睡个好觉都是奢望。
为了抵御严寒,大家的胃口会不自觉变大,但是……也没有那么多食物。
所以哪怕后来经济条件改善,在他的固有记忆中,冬天也总是代表着苦难。
但现在,他终于窥见了白雪皑皑下隐藏的一点暖意。
以至于去接果果时,柳溪盯着他满脸狐疑。
“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廖初刚要习惯性说没什么,却无意中看到了落地镜中的自己:
好像嘴角确实微微有点上翘。
他过生日了。
有人要陪他过生日。
他的心底好像多了一汪泉水,悄然流淌出甘浆;又像盛夏午后波光粼粼的湖泊,温润的湖水宁静又满足。
但他却自私的,不太想与人分享。
“果果呢?”
他生硬地岔开话题。
“哦,”柳溪给他倒茶,“刚才拉着倩倩也不知嘀咕什么,两个小姑娘手拉手跑去外面,我太太不放心,偷偷跟着了。”
于是廖初又下楼。
半路上,就看见远处蹦蹦跳跳往这边走的小朋友。
昨天的大雪下了一整夜。
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等比例缩小定制的艾莎女王蓝色羊绒外套在雪白的背景中,分外显眼。
霍太太先发现了他,弯腰对果果说了句什么。
小姑娘猛地扭头往这边看,然后撒腿狂奔而来。
她的手里擎着一朵玫瑰花,血红血红的,像冬日雪地里灼灼燃烧的火焰。
“舅舅!”
果果用力撞进廖初怀中,把玫瑰花举起来,“生日快乐!”
昨晚她听到鱼鱼老师对舅舅说生日快乐啦。
她也希望舅舅可以快乐。
廖初惊讶地接过花,一把把她抱起来,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最亲爱的小姑娘呀!
他轻轻吻了吻果果的脸蛋,声音微微带着点哑,“谢谢果果。”
果果搂着他的脖子,认真在面颊上印上一枚亲吻,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可是我把零用钱都用光啦,暂时不能养舅舅了。”
廖初用额头蹭了蹭她的,“没关系,舅舅可以等。”
果果伸出白生生的小手指,“那我们说好了哦。”
廖初嗯了声,认认真真和她拉钩。
那边倩倩母女也走过来,先后道了句生日快乐。
廖初慢慢平复下心情,“谢谢。”
这一年,在原本的人生轨迹中,他本该躺在病床上等死的这一年,收到了祝福。
这么多祝福。
原本听说晚上鱼鱼老师要来,果果兴奋地不得了,一下午都在叽叽喳喳地说要给对方展示自己的艾莎衣服。
谁知因为白天太亢奋,精力提前耗尽,天刚刚擦黑,小姑娘就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廖初啼笑皆非道:“困了就睡。”
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
说话间,果果就猛地往旁边栽去,半路又把自己晃醒。
“不要……”
她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廖初沉默片刻,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有反应。
小姑娘仰着脸,张着嘴巴,睡得天昏地暗。
可每当廖初想把她抱到卧室去时,她又能精准地将眼睛撑起来一条缝,黏糊糊地问道:“鱼鱼老师来了吗?”
艾莎女王已经困得不行了。
廖初无奈,只好把被子拿出来,先给小姑娘在沙发上安个窝。
“睡吧,来了就叫你。”
早知道,就不告诉她了。
艾莎女王秒睡。
等九点半,余渝拎着小蛋糕过来敲门时,果果的梦都不知做了多少段了。
廖初看到他拎的小蛋糕,愣了下。
余渝摸摸鼻子,小声道:“吃蛋糕,吹蜡烛,才算过生日嘛。”
他倒是也想做长寿面来着,奈何没本事。
“鱼鱼老师来了吗?”小姑娘的耳朵很尖,门一响,就本能地挣扎起来,努力挑开眼皮往那边看。
余渝带着一身寒气进来,“果果还没睡嘛?”
果果揉了揉眼睛,从被子里爬起来,“要等鱼鱼老师。”
说着,她就手脚并用从沙发上跳下来,歪歪斜斜走到客厅中间,半闭着眼睛,仰头问:“鱼鱼老师,看我的艾莎衣服!”
这套定制衣服是羊绒的,其实很怕皱,可刚刚小姑娘死活不肯脱,这会儿几乎被揉搓成一个蛋。
就连她的小辫子也被搓得东倒西歪,好几缕头发都散了……
女王的威风荡然无存。
就算是女王,可能也是逃难范儿的。
余渝心里又酸又软,“果果真好看。”
果果半闭着眼睛嘿嘿发笑,没等笑完,就干脆利落地躺在地摊上,呼呼大睡起来。
她给鱼鱼老师看过了!
满足了!
可以睡觉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