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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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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夫看着苏燕从咿呀学语的婴孩, 逐渐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其中的情分并非一言能道尽的。他也不会去猜想一国之君是否会欺骗他,苏燕若不是真的死了, 又怎么会这么久都不来见他一眼。

想到此处,张大夫心中不禁悲戚,泪花都在眼眶里打转。

徐墨怀没有理会他的难过,扭过头去看簌簌落下的大雪。

去年也是这样大的雪,殿里放了炭盆,苏燕裹着毛毯缩在炭盆边艰难地识字, 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下巴一点点的,身子也在不断前倾, 若不是他在榻上看到这一幕, 抬脚将她往后踢了一下,她必定要一头栽倒烧红的火炭上。

然而苏燕清醒过来反不领情, 认定是他有意捉弄, 跳起来怒气冲冲想要骂他,又忽然想到他的身份,生生将不满压了回去,抱着书坐得离远了些。

徐墨怀恍然发觉, 苏燕离开了不过七月有余, 可他总觉得着已经过了许久,分明二人之前也并非没有过分离。他从马家村离开回到长安,再到重返回去也不过一年, 可当初的他从未觉得时间过得缓慢。

那些从前并未在意的过的画面, 在她突然消失后又悄无声息地浮现, 如同一根根偷藏着的丝线一根接一根的冒出来, 将他不断缠绕拉扯。

今年冬日,初雪落下的时候,连他都有些惊讶,自己的第一个念头竟是“不知苏燕的冻疮如何了”。

张大夫哭声越来越大,听着就像一只苍老的野狗在哀叫,徐墨怀终于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燕娘命苦,从小没爹受人欺负,年纪轻轻她娘也死了,一个人吃野菜,去地里捡人家剩的谷子,好不容易大了,还指望着她以后有人疼,再不教她被人欺负了去,谁知道就这么没了……燕娘命苦啊……”张大夫哭得情真意切,不断地用袖子抹眼泪。

徐墨怀不禁有些烦躁,转身快步离去。

他没有撑伞,任由雪花落在肩发上,踩着厚厚的雪层,让人总有种不真实感,周围寂静一片,两个侍卫不远不近地跟着他,除此以外他听不到更多的声响。

张大夫大抵还在一边哭,一边碎碎叨叨地说着苏燕如何可怜。

今日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徐墨怀却鬼使神差地来了此处,听人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常沛有自己的家人,徐晚音心中也将丈夫放在了第一位,似乎唯独他没有珍视的人和事,所有想留下的,都会以各种难堪的方式离他而去。如同苏燕所说,如今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活该。

也许苏燕真的死在了路上,要不然她怎会跑得这样干净。像她这般无依无靠的孤女,在外辗转流亡必定过得辛苦,哪里比得上宫中锦衣玉食的日子,她若是反悔了又回不来怎么办……

冷风吹得徐墨怀有些麻木,他脑子里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在雪地里缓缓挪动着步子,也不知是想要去哪儿。从前总奚落苏燕没出息,如今他自己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心中怨恨苏燕,又无法否认自己忘不掉她。甚至于有些烦闷地想,若是此刻苏燕能出现在他面前,他便将此事揭过,不再对她兴师问罪,只要她出现……

——

幽州的冬日当真是又干又冷,雪堆怎么都化不掉,河面也结了厚厚的冰层。苏燕提着桶去打水,还要带着锄头好去将冰面凿开。

马家村没有这样漫长的冬天,苏燕在这里待久了骨头都是僵的。

郭娘子自从苏燕初次去送了绢花,便不大愿意自己去了,加上见苏燕可怜,想让她讨一份赏钱,每逢做好了绢花都让苏燕送去。刺史府的看守十分好说话,放行后还为苏燕指了方位。

这次没人带着她前去,苏燕走了一会儿便不晓得接着朝哪儿走了,正停下脚步琢磨,想返回去问问府中的侍者,忽然几声由远至近的犬吠,吓得她身子一颤,一只大狗见着了人,飞快地朝着她跑了过来,苏燕被吓得肝胆俱裂,脑子里也顾不得别的,下意识就要跑,那狗叫得更大声,狂哮着追过来。

大狗迅速逼近,犬齿紧咬着她的围裳撕扯。

苏燕手上的匣子都掉到了地上,她又踢又蹬的,实在憋不住哭腔,只能大声喊救命。

一人迅速冲过来,冲着大狗凶了几句。捡起木棍作势要打,那狗立刻夹着尾巴跑远了。

孟鹤之转手去扶苏燕,她被吓得腿软,第一下竟没扶起来,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自己站起来身拍了拍灰。

这时候蹲着帮她捡绢花的孟鹤之也起来了,安慰道:“可还有伤处?“

苏燕摇头,面色苍白地说:“多谢郎君了,好在你来得及时。”

孟鹤之方才正要出府去,听到苏燕的呼喊立刻便赶来了,没曾想她能被一只狗吓成这模样。“这样怕狗的人倒是少见。”

她也知道自己方才十分失态,不禁尴尬地别过脸,无奈道:“从前来没听说府中还有这样大的狗。”

孟鹤之解释道:“前几日云麾将军来了幽州,暂住刺史府中,过些时日他赶去蓟州抗敌。这只细犬是他的爱宠,府中无人敢管教,今日不巧叫你撞上了。”

一听是个将军,苏燕也无话可说,临走前突然想起,便将暗兜里装着的钱袋递给孟鹤之,说道:“前些日子没见你来,钱袋给你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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