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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白鹿(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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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雾野在记忆里检索几秒,想起来这是当初陆南转述妇人讲到白鹿的故事时说的话:“……再无干旱,因为白鹿保佑村子风调雨顺;她死了,所以村子大雨连绵,被雨淋到也再不是福泽,反倒成了诅咒?”

师瑜声线没什么起伏:“两套死亡规则,一套是被关越越或徐祝空杀死,一套大概是为了迎合游戏名字,为白鹿这个神灵衍生出的条件,淋雨就触线,但时间随机。”

陆南之前说过,他和那位开局就死的老玩家是刷新在厨房外面。

那位老玩家估计是那时候被淋到,回厨房做了一段时间的菜后便自己跑出去撕烂了自己的表皮;而白秋是前一天慌乱跑出灵堂没拿斗笠遮雨,直到夜里同样自己跑出去撕了自己的脸。

“最后一个问题。”程雾野道,“徐祝空和关越越究竟为什么反目成仇?”

明明曾经那么相爱,究竟为什么突然非得杀了对方?

师瑜偏头看着半蹲在地上的鬼,忽然想起刚刚一路上山时,他同样问过对方这个问题。

关越越几年前刚刚化人,畏生畏人,不敢独自离开生它养它的大山,便给自己扯了个从外地来的谎言,瞒过村民们在村子里落了脚。

生灵化形同样是漂亮的,和村子里其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女子们不同,她总是穿着绣花的白裙子,一头温柔垂落的长发,生着双清澈又灵动的鹿眼,身上永远带着林间露水和山竹的芬芳,一抿唇颊边便旋开深深的梨涡。

像掺了蜜糖的清酒。

村子里那帮热血又憨厚的年轻男人哪里见过她这样的女孩子,谁见了她不得叫一声“月亮妹妹”,家里成熟的蔬菜,山坡上挖来的新鲜竹笋,枝头刚结的野果,河边野花编织手链,画像和情书整天都能堆满她家门口和窗台。

关越越从未接触过人类的情爱,也不愿把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关系里,一一婉拒过旁人过分亲密的接触,直到后来她和别人在一起待了一晚上。

那是一个意外,她和几个年轻人结伴上山,经过小道时人挤人,她不知被谁撞了一下,脚下忽然一空,随着沙石一起摔进了足有两人深的坑洞。

那是猎人捕兽的坑。

地面上几人慌乱地跑过来,关越越坐在坑底,抬头朝他们道:“不用管我,你们先回去拿工具,我在这里等你们就好。”

几个年轻人商量片刻,最终采取了她的建议。

关越越眼看周围的人走了,刚站起来,头顶蓦然落下一道影子,“咚”的一声摔在地上。

是徐祝空。

关越越将他扶起来:“你怎么也掉下来了?”

徐祝空被这一摔疼得龇牙咧嘴:“我自己跳下来的。”

关越越一怔。

徐祝空指了指头顶:“天马上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怎么行,我陪你。”

关越越张了张嘴。

其实她想说她一个没关系的,她本来就不是真正的人,在林子里长这么大,怎么也比你强。

她想说,她一开始就是顾忌有人类在场不敢表现得太不同寻常,本来想等人全走了直接自己爬上去的,你下来只会妨碍我。

她还想说就算要陪也可以坐在上面,非要跳下来不是脑子抽筋么。

可她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

夜晚的山林水汽重,两人的衣服都有些发潮。徐祝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缩在角落,一声也不吭。

关越越心下不安:“你怎么了?”

半晌,徐祝空闷闷的声音传来:“我怕黑。”

“……”

“等会儿我可能会表现得比较吓人,你最好不要看我。”

几分钟后,关越越才明白这个“吓人”是往小了说的。

她从来都没见过一个人因为身处黑暗,会像脱水的鱼一样浑身痉挛,疯狂抓着自己的胸口,痛苦地张大嘴呼吸。

关越越试着去碰他,摸到他满手的冷汗:“徐哥……”

徐祝空猛地甩开他,又把自己往角落里缩了缩 ,手几乎把自己的脖颈抓烂了,声音颤抖又破碎:“别看我……你不要看我……”

“我不看你。”关越越去抓他的衣袖,“徐哥你冷静一点。”

徐祝空却只是拼命摇头,身子抖若筛糠,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后来是怎么兵荒马乱地获救的已经不清晰了,事后关越越想起他在洞穴里的狼狈模样,没忍住去他家探望,才得知徐祝空小时候曾经跟他妈一起上山掉进过猎洞。

可他们运气不好,洞底布满了猎人削尖埋进地下的竹刺,徐母在掉下去那一刻下意识抱住了儿子,自己当场被竹刺扎穿成了筛子,鲜血喷涌,死不瞑目。

母亲双臂箍得紧,才七八岁的徐祝空不知道是不是从鼻间的血腥味中意识到什么,始终不敢睁眼,任由自己沉浸在黑暗里。直到夜里徐父发现他们迟迟未归,徐祝空才被上山寻人的村民们捞起来,却从此患上了怕黑的毛病。

村子里知识落后,不知道他这其实是幽闭恐惧症,却知道他发病会浑身痉挛,会呼吸困难,会口吐白沫,甚至很可能会死。

明明是那么怕黑的人,却还是在她掉下去时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曾经让他恐惧的源头。

简直蠢得可以。

关越越坐在他床边,质问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床上的人却先一步拿被子蒙住了头:“我那天是不是丑到你了?”

她气笑了:“我还不知道你一个男人那么在乎自己好不好看。”

徐祝空闷了很久,才低声道:“你不一样。”

“别人看到了没关系,但你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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