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袅袅莹然（2 / 2）

入秋的夜里，群蚊若猛虎，密密麻麻扑扇着细弱的翅膀，阵阵嗡鸣声围绕在沈舒窈耳边，伺机寻找一处可以饱腹的机会。

沈舒窈眸光划过一丝狡黠，眼珠子左右转了转，瞅准了时机，“啪”地一记掌声，刚才还鲜活的小生命，瞬间就腐烂在她的掌中。

下一刻，她就像一个战场上骁勇善战的勇士，声东击西，左右开弓，欲擒故纵，一轮战役下来几十条鲜活的生命全部血糊糊地葬送在她手里。

河水倒映的烛光反射在两个挺立若青翠苍松，濯濯如春月柳的男子身上，沈舒窈恬静地蹲坐河堤石阶上，随手捡了一根枯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她在心里想着，若是这两人诗兴始终未尽兴，她是不是就得这样枯坐在天明，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斜纹锦滚金边乌皮靴，踩在沈舒窈绘的一簇桂信上，“虽然画得还算不错，但是却少了几分浑然天成的灵秀之气。”

沈舒窈沿着皮靴望上看，淡淡地说：“我父亲生前曾说待字闺中的女子一定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拥有这些才气并非是为了将来嫁一如意郎君，而是让自己静心沉稳，能从中悟出做人的道理。”

“那你悟出了什么？”萧玄奕俯下身望着她。

她依旧仰望着他，“路漫漫修其远兮，没有捷径可走，唯有脚踏实地才能走出一条顺遂无虞的人生之路，虽然至今没有沉淀下来习得画作精髓，但若有机会一定虚心向王爷请教。”

“其实你只是心不静而已，若有一天你不再为诸事烦心，自然可领悟其精髓，何须向我请教？”萧玄奕瞧着她明艳端庄的神情略有一丝严肃，唇角划过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缓缓朝灯光灰暗的街道去。

此时已经宵禁，长街在沉寂的黑夜显得尤为冷清，沈舒窈默默地跟在萧玄奕身后，整个长街回荡着两人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马车车夫靠在车辕上打盹，听见动静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整肃警敏。

不愧是晋王府驭下的人，连个车夫都是训练有素的侍卫，沈舒窈攀上马车，坐到离萧玄奕的右侧，靠在马车壁上顷刻就困意席卷。

“这么快就困了？”琉璃灯光绚烂明亮，萧玄奕垂眸看着公文，随着翻书页的动作若无其事地望了一眼正迷迷瞪瞪，昏昏欲睡的沈舒窈。

琉璃灯盏里的烛火，在徐徐移动的马车厢内左右摇晃，沈舒窈鸦青的睫毛轻颤，徐徐睁开杏眸，觑见小几上的红绫饼抓起一块咬了一口，囫囵道：“我不仅困，还饿了。”

萧玄奕的目光扫过她眉睫下漆黑明净的眸，那里似有一泓清水在隐隐流动，倒映着微微跳动的火光，像是黑暗茫茫大海中一盏明亮的灯塔，为迷失的小船指明方向，让它们踏上正确的归途。

沈舒窈忽然顿了一下，她将点心放在小碟边，挽起袖子露出了半截白皙的手臂，龇牙咧嘴的挠了起来。

她看着手臂上密密麻麻包，懊悔低声道：“真是失策，明知河边蚊子多，却偏偏忘了涂防蚊膏，这下可好直接变马蜂窝，又疼又痒难受死了。”

萧玄奕听着她的自言自语，缓缓放下公文，抬手掌握她的手臂，动作轻缓而稳，看着那些略微鼓起密集的红包眉头微蹙，“回府后让侍女给你涂上凝胶，应该很快就可消退。”

他的手指白净修长，润泽温暖的触感传递到沈舒窈的手臂上，在瞬间蔓延到全身，这样的感触让她无所适从，她缓缓将手臂收回，顿时喉咙干涩声音嘶哑。

“劳王爷挂心，我没有那么娇贵，就是几个蚊子咬得包而已，用不着凝胶。”

这种凝胶是太医院精心调制而成，所用的药材极其昂贵，其中有好几样药材可是上千年。

沈舒窈虽然没有见过，却也听府上的人提及过，除了皇后和汐贵妃各一盒，唯一剩下的一盒皇上赐给了萧玄奕，所以它的名贵可想而知。

可他却顺便拿给沈舒窈用，这让她的心里非常不安，所谓本分就是凡事知轻重，不属于自己的就不要奢望。

萧玄奕面无表情地松开她的手臂，重新拿起公文，“这个季节的蚊子毒性都很强，若不涂凝胶也没关系，顶多就是今晚不睡觉而已。”

沈舒窈抿住唇将衣袖放下，“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整晚双臂奇痒难忍无法入眠。”他的目光一直在公文上，没有抬眸在看她，只是轻描淡写地甩出这么一句。

沈舒窈一听，顿时眉心紧拧，这可不行，整夜都睡不着那简直是太折磨人了，这到底是什么类型的蚊子，她正想剖开它看看到底里面藏了什么毒素？居然可以把人折磨得整夜不能安睡。

须臾之后，她咬着下唇沉思了一下，扭过脸看着他，“王爷说的极是，看来还是得涂凝胶。”萧玄奕抬眸凝视着她许久，直到她的脸颊缓缓漫上红晕，他才将视线移开。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下来，于是崭新的一天开始了，晋王府的庖人们正在膳房准备着今日的吃食，自从萧玄奕交代今后他的膳食都做两人份的，庖人们发现自家王爷现在进食不仅变得积极了，就连胃口似乎也比以前好了。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其实并非萧玄奕胃口大增，而是大部分都被沈舒窈解决了，说出去也许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么纤瘦的女子，胃口竟然会这样好。

这不，午膳实在是极其丰盛，沈舒窈一不小心又吃多了点，未避免自己积食导致发胖，从而影响身体的灵活度，于是她就在揽月阁跑步、倒立，硬生生折腾了两个时辰，才将腹中食物消耗殆尽。

王公贵族向来规矩甚多，除却用膳七分饱，还有用食不言，何况萧玄奕是皇子，皇家历来注重皇子的教育，他的一言一行皆代表皇家的脸面，那些个繁文缛节在沈舒窈看来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她自小被沈明皓娇生惯养，身上半点没有千金小姐的死板和柔弱优雅，吃饭不仅要吃得饱，还尤其喜欢边吃边聊天，这不拘一格的性子颇有几分男子的豪气，她虽喜爱无拘无束，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懂规矩。

潜移默化之下，萧玄奕摒弃了那些一板一眼的规矩，在和沈舒窈共膳时俨然一对挚友，反倒让氛围变得和谐自然许多，亦让王府侍卫、宦官、侍女小厮们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