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炳如观火(三)(2 / 2)
伺候他的女奴何止她一个,哪次不是他下令后,各个乖乖地服下滑胎药,更何况现在他在朝廷上混得风生水起,即将过门的嫡妻更是闭月羞花。
他岂能容忍,一时兴起宠幸的女奴产下他的子嗣,如今嫉妒他的大有人在,他绝不容许别人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嘲讽。
此刻,他早已没了耐心,恰在此时,又有使者禀报大王传召,他朝奴仆使了一个眼色,“处理干净。”随后便转身离去了。
闻声,春香吓得浑身哆嗦,她战战兢兢地起身,哀求地朝逐渐逼近的人摇头。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求饶,忽然感觉膝盖被人猛地踹了一脚,剧烈的疼痛让她本能地往后退,试图躲过第二轮的袭击。
结果,脚底的沙土松动,她左脚一个踩空,顿时整个人重心不稳,瞬间便倒栽葱地扎进了万丈深渊。
正在众人屏声静气地凝听之际,沈舒窈却突然不发声了,而是转首漠然地望着金禾泰,一言不发。
然而,金禾泰好像没有注意到她似的,自顾自地闲静品茶,目光却一直望向宫门外的逶迤的长廊。
直到许久,韶华殿中都未响起沈舒窈的声音,皇帝才醒过神来,望着丹陛下站得笔直的她,问:“沈仵作,为何这般看着金骨都侯,莫非此事与他有关?”
“陛下圣明,金禾泰骨都侯,就是当年乌勒戎族第一勇士——央赛。”
沈舒窈站在对面,遥望着丹陛上的皇帝,平缓的语气中隐含着洞明一切的自信从容,轻柔的声音绕梁在殿中,与这金碧辉煌的建筑丝毫不突兀。
皇帝略一点头,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突然,呼延拓却拍手笑道:“沈仵作不愧是奇女子,就连信口胡说的故事,也讲得这般绘声绘色,半点不比茶楼酒肆说书人讲得差,当真让本王刮目相看。”
“七王子相貌堂堂,混淆是非的本事,亦让民女刮目相看。”沈舒窈也毫不示弱,直接呛了回去。
眼看着两人有剑拔弩张之势,皇帝却托着下巴,笑呵呵地看起了热闹。
而另一边的萧玄奕却以一种纵容的态度,云淡风轻地凝视着沈舒窈。
唯有魏启章急得,脑门子簌簌冒冷汗,攥紧双手在心中默念:姑奶奶,你可别给我惹祸啊。
虽说晋王才是刑部最高长官,可他也是史上最闲散的刑部尚书,平日里除了批阅文书,依律定罪外,余下受罚兜事这些从来都是由他这个刑部侍郎承受。
沈舒窈瞄了一眼紧张兮兮的魏启章,完全不为所动,转而望向了萧玄奕,见他只是平静地望着自己,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呼延拓被呛得一时语噎,他怎么就不知道,这个世人眼中惊才绝艳的女子,耍嘴皮子居然耍得这么利索。
“就算我是当年的央赛又如何?”原本打算默不作声的金禾泰,见呼延拓在此事上吃了瘪,终于出言讽刺道:“区区一个女奴而已,杀了便杀了,怎得......这事还需要经过沈仵作的首肯?”
“金骨都侯太过抬举民女,莫说是你杀一个女奴,就算是杀一百个,亦与我毫不相干。”她冷笑道:“可你把杀死丕威的恶名嫁祸他人,此等不耻行径可真令人恶寒。”
一直被视作空气的阙长史,突然拍案而起,“金禾泰,原来你才是杀人凶手,这些年聃狎和戟陇一直交好,却未料到你们有此狼子野心。现下丕将军被你们害死了,致使三军群龙无首,溃不成军,你们便趁此掠夺王位,想要占为己有?”
呼延拓和呼延沁也坐不住了,顿时与在座的聃狎使臣唇枪舌战,场面险些就要失控。
原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皇帝,终于出声劝道:“诸位稍安勿躁,一切真相皆隐藏在浮云之后,倒不如让沈仵作将浮云逐一拨开,届时真相大白,你们再做定论也不迟。”
金禾泰起身朝皇帝行礼,“陛下,沈仵作迫于三日不能破案之压力,竟然将陈年往事与丕将军之死牵强起来,还请陛下明察。”
沈舒窈看这架势,这是要倒打一耙啊,她岂能如他的愿。
“金骨都侯一连杀死三人,无外乎就是想掩盖,你曾下令处死的女奴尚在人世的事实,以及你被你视作耻辱的女儿。”
他铁青的脸色变幻一丝复杂,有真相被戳穿后的羞于启齿,亦有不必在隐藏的轻松坦然,可他却抵死不承认。
“沈仵作,老夫念你是晋王的人,对你一直容忍,可你却处心积虑针对于我,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一切都是晋王教唆的。”
扮疯狗乱咬人的真凶,沈舒窈早就屡见不鲜,她不以为意地说:“别以为你故意混淆视听,就能逃脱杀害丕将军的罪责,此案乃陛下的旨意,你说我受晋王的教唆,可晋王不过是奉旨行事,追究源头你是在质疑陛下的英明决断。”
这些年,沈舒窈为着查案,确实干过不少挑拨离间的事,所以对于金禾泰的控诉,她几乎不费任何脑子就摆了他一道。
他就不信皇权至上的皇帝,会容许有人对他亲下的圣旨心存质疑,自古君王者皆多疑,而沈舒窈就恰好利用了这一点。
果然,皇帝闻言后温和的神色略有变幻,他拂掉汐贵妃呈上的提神醒脑的茶汤,冷哼一声。
“朕自登基以来,社稷江山之事桩桩件件下过无数圣旨,朕虽不诩是英明睿智的君主,但也不是世人眼中的昏君。”
龙颜震怒,此事非同小可,众人登时起身下跪,就连聃狎和戟陇两国的使臣也被这个气势震住了,传闻东陵帝是性子最温和的皇帝,此番发起怒来仿若整个韶华殿都晃动起来。
“陛下英明神武,乃千古明君。”众人异口同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膝盖还隐隐发痛的沈舒窈,言不由衷地随众人高呼万岁,心想着,若照他这样纵情声色下去,能到六旬便是高寿。
“万岁”二字,亦不过,是奉承之人嘴上随便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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