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葬礼进行中(2 / 2)
“除了大姑、二姑和村委领导之外,还必须要有能够处理白事儿的主持和安排人员,那位洪洋娘家嫂子是必不可少的,她是处理红白事的高手……还需要有主持整个葬礼的司礼,还要有主管、记账、厨师、餐碗餐盘保管人员,这些都得一一打电话请人家来。”在张大强打电话时,常明芬一事不漏,向公爹张祖昌和五叔张祖华提着建议。公爹和五叔频频点头,一一安排下去。
只因建议合理,安排妥当,大家配合,因此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大姑、二姑带着孩子、女婿驱车赶到了现场,村委人员也穿着整齐,迈着方步跨进了葬礼现场,洪洋娘、葬礼司礼、主管、记账和厨师如约到来,各就其位,在主管地主持下,几路人马各自出发,去村子的“红白喜事协会”仓库处拉桌椅板凳、餐盘餐碗和大食盒,因此,一切运转如常,进行无碍。
“对了,”抽了个小空的常明芬突然拍腿道,语气里分明带着怨气和不甘,“我们光自顾忙活了,还忘了打电话叫张小强……以前因为他在城里上班,大家都怕耽误了他,家里很多大家庭里的小事件都没忍心让他参加,就好像家里都没他这个人似的……这次不行了,这么大的事件必须喊他过来……张大强,赶快给你弟弟打电话!”
“我弟弟?具体是谁?哪个弟弟?”张大强不悦道。他正在被分派做很多琐事,正在焦头烂额之中,因此听到别人、尤其是自己的女人支使他,他很不耐烦。
“你还有几个弟弟!”常明芬大声道,语气中充满挑衅,根本不留情面,“就是你亲弟弟!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听到这话后,张大强不再言语,赶紧掏出手机给张小强打电话。
他的动作如此自然,分明不为是“亲弟弟”而介意,周围邻人、乡亲也不在意,他俩一个亲哥,一个亲弟的关系已尽人皆知,张大强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对他而言,一切都毫无挂碍。
当然,就他们这个关系而言,尽管双方都能接受,但事实毕竟是事实,倘若张祖昌跟张大强产生冲突,张祖昌便会跑到张祖华家去痛诉,而张大强一旦觉得受了委屈,也跑到张小强家哭诉。张小强亲见过几次,张大强因和他爹他娘怄气跑来他家,面对着五婶儿李芹儿(实际是亲娘)道:“俺娘蒸得干粮不好吃啊,那滋味就像用尿泡过的……他们老两口天天叨叨我,我是这也不对,那也不对,简直没活儿路啊……”
说着说着,张大强就落下泪来。对此,张小强表示同情,但无话可说,李芹儿也无话可说,只能递根烟、倒杯茶施以安慰:“行啊,这就很好啊,天下的父子哪有不打架的……一家不知一家,天下就没有很好的家庭……日子就是在打打闹闹、絮絮叨叨中过下来的……”
尽管接到哭诉或痛诉,李芹儿和张祖华却从没后悔将张大强送出去过,而张大强也没说要放弃张祖昌家,非要跑到张祖华家来,因为大家都一样,无论在谁家,都摆脱不了贫穷和落后的命运,只会在同一片泥潭里挣扎,在哪不一样呢!因此,因没有利益可以争取,大家反而能相安无事。
毋庸赘言,再回到张祖庆的葬礼现场,张小强接到使他震惊的电话后赶紧起床,简单进行了洗刷迅速赶到了三爷家中。站在纷乱的葬礼现场,张小强发现大部分亲戚已经到场,那么远的路,大姑和二姑也早到来了,唯独没见到六叔张祖荣一家人。
“嫂子,”张小强凑近常明芬道,“没叫咱六叔张祖荣、张海谁的么?我看葬礼现场就缺他们一家人了。”
“不管,”常明芬慨然道,“他们爱来不来,反正我是不叫他们,谁爱叫爱叫……难道他们隔得远么?斜对门就三步远而已,这里都快闹下大天来了,他们难道听不见?要说三叔刚刚被卸下来时那会儿还早,他们还没有起床,但现在都快闹腾了俩小时了,他们就一声也没有听见?说什么我也不信!……反正他们爱来不来,我是不去叫他们,我可不喜欢吃那种让人倒牙的绿葡萄!”
“那我去叫吧,”听到嫂子这番酸不拉叽的话语,张小强道,同时他也在想,要是你不叫、我不叫,那到底谁去叫?况且,如果六叔他们真不来的话,难看得是他们整个大家庭,而并非他张祖荣个人,于是张小强那满腹的家族责任心开始泛滥放任,抬头挺胸大声道,“或许六叔他们早都听见动静了,只是拉不下脸儿来出门而已,他们也需要个台阶下,才能迈出那一步。”
“你真相信他们没听见?”常明芬反问道,“你要说张海没听见我信,因为他年轻嘛,有时候贪睡……可你要说六叔六婶儿听不见,打死我我都不信……你是不知道,那个勤劳的六婶儿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了,着急喂牛铡草、敲鸡打狗,天天早上打的鸡飞狗跳,闹得我们睡不成个囫囵觉……你说我们在这闹这么半天,她们会听不见?”
张小强不置可否,因为跟嫂子争论这些东西毫无意义,于是说道:“不管怎样,我还是去叫叫他们吧,他们要不来,要是让外人看了,也会笑话咱们不团结。”
“不用外人笑话,”常明芬道,“外人早就知道咱们不团结……笑话也只会笑话她!”
关于那个“她”,张小强当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于是苦笑一声,也不争辩,迈步向六叔家走去。当拐过门口来到六叔家门前时,发现大门犹闭,家里面一声不响,透过门缝望望,院子里不见一人,于是张小强敲响大铁门。
笃笃笃、笃笃笃。
等了半天,从门缝里见一人来到门前,“来了来了。”那人道,正是六婶儿狄金花。
“六婶儿啊,我是小强啊,”张小强道,“开门呐,我有事儿跟你说。”门后的六婶儿口里应着,手下加快动作打开大门,六婶儿那虚浮、竖置的大冬瓜似的脸庞映入张小强的眼帘。
没错,就是虚浮、大冬瓜似的脸庞。虚浮是因为她被常年的糖尿病折磨;而大冬瓜则是因为她生来脸大,呈冬瓜状,不知怎的,张小强喜欢用这种比喻。事实上,佛祖如来的脸庞便是典型的竖置大冬瓜状,但那是如来佛祖,并因此,人们反而觉得慈祥。但面对着六婶儿那种脸庞,张小强却难以生出被慈祥的感觉,感觉到的,只有牙酸、厌恶和试图躲避。
张小强虽然有维护家族和睦的自觉,却也有厌恶应该厌恶的对象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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