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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徐若谷的猜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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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门街之西第四街,街西从北第八坊——长寿坊,长安县领。

这儿离西市近,常有异邦人出入,

油腻的黑色木桌上是细微的划痕,从桌角磨损的痕迹不难看出其历时已久。淡淡的腥膻味从隔着暗红垂布的灶房传来,两个年纪相仿、面容相似的少年睡眼惺忪,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嗦羊肉粉。

“呲溜——”徐若水面无表情地将最后一口粉吸起,却突然脸色一变,满脸通红地咳嗽起来。

唾沫很不经意地喷了些在对面徐若谷的身上,徐若谷瞬间面色一凛,仅有的那瞌睡也醒了。

“水,手巾。”被咳得眼圈泛红的徐若水使劲踹了两脚后,徐若谷认命地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水。

徐若水好容易用手巾按着嘴猛咳了会儿才停下来,长呼口气后去拿水,手一模杯子就快速弹开了,脸上还没缓过劲的少年恼火道:“徐——若——谷——你烫羊毛啊!这么烫的水孝敬你哥,长进了你!”

“别瞎动。”徐若谷吃饭从小不比他哥,总是慢条斯理的,他头都没抬一下,只是护着自己的碗,生怕沾了徐若水的唾沫。

“若水,别老是欺负弟弟。”

女人约莫三十上下,不像一般妇人那样绾着发髻,而是扎着英气的高马尾,彩色的发绳编织了数条细长的辫子。

晴娘是老徐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母亲是打漠鼎国来的舞女,身份低贱,因此只做了妾。

可晴娘自小剽悍,从来不以自己庶女的身份而别有思虑,反而因为烦恼家中规矩庄严,成年后便带着自己该有的嫁妆,十分不知礼数地离了家。

徐家虽已没落,到底祖上也是被封过国公,勋贵之家,极重规矩礼节。

徐浒不是家中长子,自小读书读不进,吹牛胡侃天下第一。父母亲看他是个不中用的,也不大管他,只管设法让他进了金吾卫,吃穿用度不愁,也不大管他。

直到后来听说他非要收养两个没名姓的孩子,又不肯找个官家女子成婚,这才真正恼了,两边大吵一架,徐浒算是正式和家中决裂开来。自此断了家中接济,仅凭俸银度日。

晴娘念他是自己兄长,当初自己离家时又被接济过不少,又可怜两个孩子无人照料。索性提议他三人弃了原来崇仁坊高租金的院子,而是搬到离左金吾卫远许多、地价也便宜的长寿坊来。与自己家近些,互相也好照料。

晴娘的丈夫欣然同意,兄妹两家住得近,自此夫妻两人的羊肉店也常常成了徐浒和两个孩子光顾的地方。

徐浒本来就懒得做饭,平日都是在外用食,大手大脚惯了。说实话他俸银不少,可一要认真过日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打算。

好在晴娘凶是凶了些,从来不肯委屈两个孩子,再加上徐若水嘴甜,徐若谷乖巧,她心里其实喜欢得不得了。

两小子刚被带回去那会儿,晴娘常瞧见他们披头散发的样子。她也清楚不是徐浒对他们不好,而是他自己实在不会照顾人。

晴娘和她丈夫本来就没有孩子,对那两个眉目清秀、性格乖巧的小孩颇有好感。一来二去也不管徐浒好不好意思,常常招呼着两兄弟来店里用食。还是两小子懂事,过意不去,主动担了些跑堂和洒扫的活,让夫妻俩甚是欣慰。

相处得多了,脾性自然也就摸清楚了。徐若水虽然嘴甜,依旧是个爱惹事的小猴子,没少挨过晴娘的打,劝架的反而是她丈夫。

晴娘手重,常年的屠宰工作让她的手臂充满力量,肌肉的弧度在她用力时轻易便透过衣裳显露出来。

被那样一双手拧肉的的感觉,徐若水是忘不了的。

所以晴娘的声音一传入耳朵,徐若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瞳孔。

用徐若谷偶尔坏心眼时的话来形容,那就像是老鼠看见了猫。

平心而论,晴娘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就是能有能让人一眼记住的本事。她的骨架比一般女人高大许多,嗓门又大又亮,教训起人来毫不含糊。

初次见到晴娘时,她也是围着那样一块粗糙而油腻的布料,手里是一把锋利的剔骨刀。

那时的晴娘比现在还要可怕,一边朝两个孩子吹口哨,一边“哐哐哐”地剁羊骨头,血沫四溅。

常常冲刷血水和收拾碎骨的经历让徐若水两兄弟一度以为自己进了贼窝,怵得像两只鹌鹑,每日可怜兮兮、畏畏缩缩地端茶倒水。

就是现在,能管得住徐浒和这两小兔崽子的也唯独晴娘,其次她丈夫,老徐是说话最没份的那个。

晴娘那一眼扫过来,像是把徐若水身上有几个坏心眼子都数清楚了。徐若水嘿嘿一笑,拍了下徐若谷的肩,咬牙切齿道:“好弟弟,慢慢吃,可千万别——呛着!要真呛着辣椒也没事,哥——给你倒热水去!”

徐若水只管低着头嗦粉,眼皮沉沉地垂着,像是根本没听他哥说什么。

晴娘懒得理会他们两个,她一嗓子高声道:“四两羊肉馄饨,上咯。”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唔——”徐若水自觉地把吃剩的汤碗放回灶房,回来的路上不住打哈欠,走回桌边时刚一开口没忍住,又打了个大呵欠,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鸭蛋。

“我觉得——”徐若水捂着嘴巴,神情也恹恹的,“你那日兴许是看错了。既然你我都知道那是个心思严谨之人,她哪能同样装束。再者——屋脊上那涂油抹膏的,她是能踩着瓦在房顶上飘不成。”

“唔——反正,”徐若水笃定道,“你说她是个女鬼我都信,就是不信有个一身白衣夜里在房顶上飞的姑娘。”

“嗯……”徐若谷唔哝了句什么,突然将吃羊肉粉的碗往前一推,遭不住地趴到桌案上,眼皮合上大半,又不知为何始终露出一点眼白。

徐若水只觉得自己两个眼皮子直跳,比谁更重似的往下坠。他看着伏案的徐若谷,心中忽然燃起一点攀比的心思,垂着脑袋把自个儿腰板挺直,愣是不沾桌子。

然而脑袋却无法控制地往下垂,每一垂便是一次惊醒,徐若谷一惊醒便赶紧变回原来姿态,一秒都不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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