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一枝红梅(1 / 2)
下山的路很滑,少年背着自己年幼的妹妹,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很稳。
而那条小青蛇被小女孩两只手抓得紧紧的,因为无处可放而随着她两只手的位置贴在少年的脖子上。
冰凉如铁的蛇鳞上散发出些许泥土的微腥,将脖颈的皮肤硌得慌,更别提那一直往外吐的蛇信子。
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地碰了一下,少年冷声道:“拿走。”
一个巴掌大的小纸人立刻从他肩上“站”起来,缩进小女孩的衣袖中。
许仙仙闷了一会儿声,又打起别的主意来。下山的道又窄又急,又刚被雨水冲刷过,遍地泥泞,少年爱好洁净,挑选着适合的落脚处,辅以轻功。
她趁机又将那小纸人召出来,往外一放。
小纸人得了命令,大摇大摆地沿着少年形状优美的后脑勺向上攀爬,直至“站”上头顶那枚玉簪。纸做成的身体没有任何重量,小纸人在风中摇摇摆摆地站定,两只细面条般的手探向少年的白玉簪。
许仙仙仰着脖子去看,在心里给小纸人加油鼓劲。小纸人力气虽小,毕竟也使出了浑身解数,眼看那束得没有一丝差错的小冠竟有几丝发丝松动,小丫头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呼——”一簇火光惊现在毛毛细雨中,如弹丸般正中小纸人中心,火光中纸片快速萎缩变灰,如一片冬日里最后落下的残叶,打着旋儿到空中去,风一吹便化为齑粉。
少年一个起落,正站在一块顶端稍平的秃石上。什么也没发生般,继续往下走。
“哥!”小丫头吹了吹自己挂上灰的眉毛,虚情假意道,“你刚刚多不小心啊,差点儿烧着自己风流潇洒、玉树临风的头发。要是真把头发给烧了,那多影响你的花容月貌、貌比潘安、安安全全——”
许祁敬懒得理她这些狗屁不通的话。
北门戎本来正闭目养着神,他实在没什么兴趣去窥探别人的隐私,只把这场记忆当作无聊的错误。他的脑子从一开始就清醒无比,他是要从这里出去的,不是来看谁的故事。
许仙仙也好,许祁敬也罢,与他都无太大关系。
但自从他真切地从那条竹叶青身上感受到来自生命的威胁时,他的想法就变了。说不愤怒是不可能的,他堂堂……命魂相连的居然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要是被哪个闲得慌的仇家知道,只要杀死一只小虫子就能取一个魔头的性命,那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那种感觉太过真实,令他不禁想起两年前的那次交手。
说交手都有些夸大了,起先他以为自己是去取一件东西,后来变成了要杀一个人。可惜事态转变得让他措手不及。他不仅没取成别人的命,还险些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这丫头是他第一个没能杀死的人。
有时候,太过意外的结局反而会让人陷入诡异的平静中。
他知道那丫头顽劣异常,却没想到她有那样天真而残忍的杀心,仿佛与生俱来,不沾染一丝罪罚的恶意,纯粹得仿佛本能。
但分明,记忆中的她却不是这样的。丝丝疑惑让北门戎起了好奇之心,他觉得许仙仙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拼图,而自己只恰巧窥见其中两三块。他享受着收集拼图过程中的快乐,就像是亲手搭建着一个王国,而就在这收集拼图的过程中,他对于全貌的好奇心也与日俱增。
不得不说,这丫头从小就一副讨打相。
燎着金边的一团黑灰在它眼前飞走,正是刚才的小纸人。方才那簇火燃得突然,落下来时擦着许仙仙的眉毛过去,好在后者生了个熊胆,别说吓一跳,动都没动两下。
少年刻意压低声音,却依然凶巴巴的:“撤。”
女孩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吹了个口哨,贴在少年左臂旁的一张小白纸人幽幽地飘回她袖中。
北门戎算是服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
下山的路没有预想的久,也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下山,而是绕到了万叶山的后山,种着各种药草、全是山精野怪的后山。
但这一片显然与方才走过的地方不同,比起枝丫乱长的各色树木,这里的林子显然都是有人打理过的,枝叶有修建过的痕迹。比起树林,它更像是一座时不时有人打理的林园。
红色的凉亭下,朴素的大圆石桌上放置着一个竹编的篮子。少年从内拿出一对红蜡烛和一个拳头大的青花釉里红桃形壶,淡淡的酒香从中传出。
“行了,撒手。”少年弯腰把小丫头放下,将物品清点一遍后放回原处,用手挽起竹篮,向林园深处走去。
许仙仙这时候倒是很听话,把小青蛇揣在怀里,不笑也不闹了,只是像摸猫儿的头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将手掌从丑陋的蛇头上抚过,愣愣地跟着自家哥哥往前走。
除了恶寒还是恶寒,从一开始北门戎就尝试将意识从小青蛇上抽离,但在多次尝试无果后,他渐渐发现,每当自己的灵识开始上升、意图从这具身体剥离时,就会有一种令他头昏脑涨的力量强压着他,让他回去。
反复挣扎时所产生的的眩晕感和恶心竟然让他自心底生出中“既来之则安之”的悲壮感。
北门戎索性不动了,要摸就摸,要掐就掐。反正都是呆着,那还不如高兴些,忽略掉自己的狼狈。
他不知道他们往哪里去,但看样子像是要去祭拜什么人。本以为要走很久,没想到许仙仙很快就停下来。
“你停下来做什么?”许祁敬察觉到她停下的脚步,半转过身来看她。
哦,原来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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