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夜缒还降(2 / 2)
杜建见对方生得仪表堂堂,却不通字句,不免有些遗憾的说道:“那就可惜了,如若有机会,你不妨更用父姓。父乃一家之君长,传宗承祧,你家可不能因此而绝了后。”他语气诚恳真挚,像是爱才惜才的人一心一意的为何平打算:“待换了父姓,我再口诵数篇《太史公书》予你。”
何平脸色一愣,心中那一股不平之气也随之而去,由于打小特殊的生长环境,他本就是个性狭侵疑的人。如今程畿三言两语的就调动了他的情绪,还给了如此大的恩惠,未必只是惜才。
他想了想,脑中灵光一闪,随即委婉的答道:“多谢程公厚爱!待过三日,在下必来讨教!”
三日后就是杜濩、朴胡这些人私底下相约要为张鲁守御充国的最后期限,那时候充国易手,如果程畿还记得这个承诺,何平自然能前去讨教。
程畿听了,心中明白了几分,点了点头,眼见张鲁的府门越来越近,他最后轻声问道:“张公祺可否知悉此事?”
何平当即摇头,说道:“此乃程公与我个人的私事,师君又何须知道!”
程畿把准了脉,比来时还要胸有成竹,他自信满满的走进了府中。阎圃见到他着实楞了一下,一时摸不着头脑,看对方这架势不像是来劝降、而像是直接来谈条件的。
不过他反应还算及时,立即笑呵呵的迎了上去,他是巴西安汉人,两家素日里也有交集。同为士人,对方背后又有大军作为倚靠,故而阎圃说话也极为亲热:“多年不见,季然得无恙乎?”
“仲农,你倒是越发宽胖了。”程畿笑着指了指阎圃的腰带,又敛了笑,说道:“张公祺呢?我奉朝廷之命,特来晓谕尔等。”
他瞅了四周无有旁人,便拉着阎圃的手说道:“刘君郎病殁,益州现由蜀郡高府君做主,如今广汉、蜀郡等地皆已向司隶校尉裴公遣使投诚,尔等大势已去,败亡不过须臾之间!张公祺不过一介道人,背上的罪过不小,你难道真要随他赴死?事到如今,你人事已尽,也该为自己、为你身后全族打算了。”
听到益州局势逐渐明朗,阎圃心中默然,随即笑道:“这我自有打算,来,请先入座。你我许久未见,今夜不妨好好叙谈一番。”
在这偏室之中,程畿不免疑问道:“怎么,你不带我去见张公祺?”
他心里想着,阎圃算是巴郡士人中的一个异类,对张鲁忠心耿耿、甘于任事。当初张鲁才在汉中扎稳脚跟,便派人赴巴郡招徕士人,当时程畿也受过拉拢,但他瞧不起五斗米道,拒不听命,反倒是阎圃只身北上。如今他代表朝廷前来劝降,按阎圃的智谋与忠诚,如何也会急着将自己引见给张鲁,怎么还会刻意留下来拖延时间?
阎圃身体胖、力气也大,他不由分说,一把将程畿拉倒席榻上坐好,然后便笑着说道:“你要求的事,今晚过后便能给你答复,你且好生待着吧。”
“看样子是张公祺已有决断了?”程畿盯看着阎圃微妙的表情,恍然明白了什么。
“师君拥兵汉中、断绝栈道在前;拒关自守、抵抗王师在后。这罪过说起来倒也不小,如今我虽已劝其留下汉中府库资财以结好王师,又退守巴郡聚众为凭,就是想借此让朝廷对师君多些重视。日后便是归降,也有足够的底气换取更多的恩遇优待。”阎圃将心里的打算一一说了出来。
程畿是知道张鲁手下那几个夷王的态度的,想借此当做跟朝廷谈判的资本?岂非儿戏?他不以为然的笑道:“既有大罪在先,单凭此间兵众就想得到朝廷赦免、甚至是优待,未免诚意不足。日后天下人以此为例,纷纷效仿,朝廷又该如何?一律既往不咎?”
徐晃作为裴茂派出去的一支偏师,本无太多权限许下重诺,只有荀攸等人转托给他的几句话而已,所以程畿这回来劝降就更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条件了。他们想着的是,如今局势明朗,朝廷胜券在握,张鲁降了,也只是免去其罪而已,要想获得更多的封赏,几乎是不可能的。
阎圃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先找出一个替罪羊,把黑锅全扣在一人身上,以后谈起来就有话好说。
至于张鲁麾下那帮賨人的暗流涌动,张鲁虽不知情,但阎圃还是从中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不过他没有声张,反倒是在想只要张鲁下定决心投诚,便可借助他的威望团结起这些賨人,只有众人聚在一起,朝廷就不会轻视他们,他们也就能将自己卖一个最高价。
程畿也是明白这点,他瞅了眼门外守卫着的何平,微微颔首,说道:“那,张公祺今晚准备杀谁?”
阎圃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低声说道:“你该问,今晚是谁何人准备杀师君。”
前堂里灯火通明,张鲁大摆宴席,于夤夜招待宾客。
武都人李庶、姜合,南阳人李休尽皆在场。
张鲁突然夤夜相招,他们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彼此在座席上坐立不安,想开口问询,但一见张鲁冷漠的神色,却又不敢开口说话。
直到婢女把酒菜上齐,张鲁这才开口言道:“骆曜还不来?”
李休冷笑,意味不明的说道:“许是怕师君摆的鸿门宴,不敢来罢!”他阴阳怪气的说完,又忍不住向张鲁投去试探的目光。
“谁说我不敢来?当罚他一碗才是。”话音刚落,只见骆曜头裹黄巾,昂然挺胸的从外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员大汉——正是跟随骆曜从关中一路逃至此地的黄巾贼王当。
看见来者正是王当,李庶眉头一抖,笑着说道:“来就来,怎么还带了护卫?”
姜合也瞅见王当腰间悬挂着的剑,这才反应过来,咽了口唾沫,假意说道:“是啊,既然带了护卫,不妨让他去偏室饮酒吧,再让几个美婢过去侍奉。”
骆曜冷冷一笑,竟是不理会这两个见风使舵的人,径直对张鲁坦言道:“不说这是鸿门宴么?我身边自然不能没有樊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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