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章 少年心事(1 / 2)
“寒云度穷水,别业绕垂幔。窗中问谈鸡,长夜何时旦。”————————【秋夜作】
涿郡,临乡。
树影摇曳,弦月高悬,山中浮起淡淡的雾气,在月光下呈现乳白色,像是在山中倾泻了牛乳、又像是博山炉袅袅燃起的烟,宁静的夜晚如梦似幻,混淆了现实与梦境。
“你不到长安看看,又怎可断言汉室倾颓、不堪扶持呢?”昏黄烛光下,温恕穿着一身整齐正规的朝服,梁冠玄袍、银印青绶,像是随时准备出门办公、上朝觐见。
这个话题父子二人曾谈论过数次,温恢再说道:“可是阿翁在雒阳也侍奉过孝灵皇帝……”
温恕的目光满是慈爱,他静静看着儿子,轻声教导:“汉室延续四百载,必然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有一丝希望,就不能轻易言弃。”
窗外传来‘啪、啪’的声音,院中植的竹子正随夜风敲打着窗棂。
“……天子与你也是一般年纪,他能将朝廷恢复到此等地步,实属不易,你又何必将前人为政之失迁于当今天子一人身上?”
‘啪、啪、啪’,竹梢击打窗棂愈发的急切了,细长枝叶印在窗纸上、像是横生出来的鬼手。眼前的景物一时都模糊了几分,少年忘了当时是如何回复的,只记得忠心的苍头连滚带爬的从外间跑进来,仓皇的叫道:
“府君快走!公孙瓒派人来杀府君了!”
外间隐约有粗暴的吵闹声、马匹撞破院门、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火光隐隐照亮门窗。
“我是大汉的涿郡太守,岂能畏死潜逃!公孙残暴,要杀就杀好了,我不信他会有好下场!”
“阿翁!阿翁!”少年连呼不止,被人拦腰抱住,速度极快的往后门退去。
在火光中、喊杀声里,那声疾呼仿若重锤擂在少年心里——
“记得我嘱咐你的话,要到长安去!”
“阿翁!”黑暗中,温恢猛地翻身坐起,原来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重温的梦境,一觉醒来,梦中的人与喊杀声皆消弭不见。
四周静悄悄的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砰然有力的心跳声,以及远处山中隐约的蛙唱虫鸣。那残忍血腥的场景虽是梦境,但那凄厉的喊叫声、四处飞溅的鲜血、映红半边夜空的火光,还有那一队面容狰狞的骑兵,无不清清楚楚的告诉他,这正是发生在几日前的真实记忆。
这是温恢在临乡侯卢氏家中避难第七天了,临乡有贞侯卢植受封的二千户食邑,自他病故以后,封地便自动交由长子继承。虽然实封有二千户,但临乡并不算大,尤其是自从刘虞改任并州,许多迁来的百姓担心日子在公孙瓒的治下会不好过,纷纷迁走,此地人口便愈加稀少,真正的食邑其实只有几百户而已。
温恕在世时曾对罹病的卢植颇有照顾,还动过让温恢拜师门下的念头、可惜因卢植病重而不能成行。这次遇难,温恕预知已得罪了公孙瓒,自身难保,但自己的独子却不容有失,便想到卢植与公孙瓒的师生之谊,特意让温恢到临乡暂时避难,等风头过去了,再设法回并州。
卢植秉持‘俭德’,家宅不广,这几日都是年仅十一岁的卢毓陪着温恢一起同吃同住。
温恢转过头瞧着卢毓睡梦中的脸庞,在透过窗纸的月光下呈现出孩童独有的饱满与白嫩。对方与自己一样,都是父母双亡,可这几天却都是他来安慰自己,一个人成长起来只需要一个夜晚、一场变故,年少天真的孩童就会自觉的长大。温恢心里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坐在床上胡乱想着,又忍不住推开窗子,让月光痛痛快快的如流水般倾泻进来。
‘长安真是的一个好去处么?’
温恢看着美丽的夜色,不禁想起了父子之间最后说的那番话,再过几个月他就要十六岁了。男子十五志于学,又是出身豪强之家,他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跟老一辈的人比起来,汉室亡与不亡,对他来说并无太大的执念、也没有一种抚危柱倾的责任感与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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