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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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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堪称离奇的刺杀, 使得宁、谢、楚三家人人自危,惶惶不安,即便换了一艘船, 那压抑恐惧的氛围依旧不散。

宁城主算是被吓破了胆子, 连那因他在鬼门关挣扎的义子也顾不得, 只带着宁繁金和宁扶林躲在重兵把守的船舱里闭门不出。

众人心里都很清楚,他是自觉薛进必死无疑了,因此面子功夫也懒得做。

老爹还算仁义,找了个大夫去照料薛进。

大夫是楚姓家仆, 岂会不知薛进和自家小姐的关系,不敢不尽心医治,可薛进失血过多,伤势过重, 他只能用十灰散勉强止血,简单包扎, 再开几服补血补气的汤药,剩下的只能靠着薛进自己硬挺。

那伤口是难以愈合的伤口,几日就会溃烂, 一旦溃烂, 便回天乏术, 故而当楚熹打发人来问询,大夫才说,要看能不能挺过这几日。

楚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薛进死在她面前,可她并没有多大把握能救回薛进, 完全抱着一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

这条船上都是楚家人, 楚熹从自己房里出来, 往薛进房里走这一路, 仆婢侍卫各个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贴着边,只当没看见她。

大夫见到楚熹,一愣,忙起身道:“小姐……”

薛进平躺在床上,脸白如纸,奄奄一息,那原本很红润的唇瓣,如今没有半点血色,若不是他胸口上有一丝起伏,楚熹当真会以为他死了。

“把纱布拆开,我看看。”

“患处不洁,小姐还是不看的好……”

“让你拆开就拆开,哪那么多废话。”

大夫只得小心翼翼地解开薛进手臂上的白色纱布,露出底下食指长短,皮开肉绽的伤处。

面对好几个杀心十足的刺客,又叫石灰糊了眼睛,却只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口子,仔细想想,也挺厉害的。

楚熹撇过脸,看向大夫:“为何不把伤口缝上?”

“……恕小人才疏学浅,只会问诊开药,这缝合伤口,得找军中的医官,小人实在,实在是下不去手,再者,若一个弄不好,薛公子很容易痛死过去。”

“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下不去手的。”楚熹将针线放到桌上,盯着大夫道:“缝。”

大夫闻言脸都白了,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竟一点行医者的尊严都不要了:“小人真不行啊。”

庸医。

楚熹并非辱骂他,他确确实实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庸医。

老爹从来不喜薛进,让老爹为薛进延请名医,也着实难为老爹。

“你去找几条绳子来。”

“找绳子……做什么?”

“把他捆上啊,免得他缝合伤口的时候乱动。”

“啊!”大夫一惊:“小姐莫不是打算,亲自动手?”

楚熹气急:“还不快去!”

大夫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没一会的功夫就找回几条粗麻绳,将薛进牢牢的捆在了床上。

别看薛进命若悬丝,仍容不得人家拿绳子绑他,期间睁了一次眼,冷光似刀,杀意腾腾,吓大夫一跳,但当视线触及楚熹,他又立刻合上双目。

楚熹知道他已经醒了,便对他说:“不管你信不信得过我,我现在都要将你的伤口缝上,疼是一定的,你最好忍着点。”

薛进不开口,只喉结微动。

楚熹看出他是有点怕,想宽慰一番,可自己心里也直打鼓,说不出什么多余的话。

“小姐,捆……捆好了。”

大夫那胆战心惊的怂样,简直要把楚熹的心理防线给冲垮了,无奈的摇摇头道:“你出去守着吧。”

大夫如获大赦,拔腿就开溜。

楚熹都不禁怀疑他给薛进的伤口裹上是怕吓着自己。

不管了,缝吧。

楚熹从前上大学那会,为挣学分去参加过流浪狗救助的公益活动,曾跟兽医学过缝合伤口的手法,粗糙是粗糙些,可眼下这情形也只能凑合着了。

针线在水里煮着,楚熹一边拿酒搓手一边问道:“你要不要把嘴堵上?我怕你突然叫唤一声,会吓到我。”

不知薛进是醒着还是昏过去了,楚熹说什么他都一声不吭。

针线煮好了,手也简单的消了,楚熹跪到床边,咬了咬牙道:“我缝了,你忍着点。”

薛进缓缓睁开眼睛,几乎从喉咙里挤出一点细微的动静:“嗯。”

这么离近看,楚熹才发觉他双眼通红,布满血丝,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你……能看清我吗?”

r />薛进垂眸敛睫,挡住大半瞳孔。

石灰入眼,没能及时清洗,视力下降是不可逆的。

楚熹心里有点堵得慌,说心疼薛进,倒也不完全是,说可怜,谈不上,更多是一种惋惜。

薛进视力超出寻常的好,记得那时他们一起去果林里逮兔子,薛进只一柄弹弓,就将五十米外树上的小雀鸟打了下来,他眼里的光比星月更明亮,是那样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可从此往后,他眼前将永远含着一层雾,将永远是一个有残缺的人。

“能看见就不错了,知足吧。”楚熹说完,手里的针线穿进他的皮肉,没有麻醉,到底是痛,薛进手掌猛地攥成拳,强忍着没有吭声,而鲜血顺着他的伤口再度流淌出来。

“幸好伤口不大,否则光失血就能要了你的命。”楚熹一方面是想减轻自己的心理压力,一方面是想转移薛进的注意力,故而嘴片刻不停的念念叨叨:“我帮你把伤口缝上,再弄点药,你这条命就能保住,老话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针一针的钻进肉里,那种痛岂是常人能忍,薛进很快咬破了唇,血珠大颗大颗向外冒,汗与泪掺杂着打湿黑发,极致的红与黑更衬得他面色苍白。

楚熹缝了一半还不到,也急得直出汗,看了薛进一眼道:“你撑住啊,马上了马上了,还有最后两针。”

薛进紧闭双眼,不由自主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他此刻已然失去了神智,但凡能保持一丝一毫的清醒,都不会在楚熹面前这般示弱。

楚熹头皮发麻,真想两针就缝完,可又怕薛进伤口撕裂,再遭受二茬罪,只能不断地说还有最后两针。

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当楚熹打上最后一个结,将线剪断的那一瞬间,无力瘫坐在地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竟有种自己也捡回一条命的感觉。

稍作休息,扬声唤门外的大夫:“你进来。”

大夫推开门,没看出楚熹,反倒是先看向薛进手臂上的伤,满眼诧异和惊叹。

缝合伤口这种活,并不算难,只心里这关不易过,寻常大夫治病救人,不过问问话,看看相,诊诊脉,几个有机会往人家皮肉上动针线的,非得是在战场伤兵堆里打磨一遭,才能做到手不抖,心不跳。

大周近百年没有正儿八经的开战,饶是军中医官也未必见过血。

楚熹一个锦衣玉食娇养大的千金小姐,有这份胆气已然不易,而那缝合完规规整整的伤口,更让大夫始料未及。

回过神,忙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我缝完了,你该用药用药,该包扎包扎,夜里我再来。”

“欸!小姐尽管放心!”

薛进的伤口虽尚未发炎,但目前条件有限,不排除细菌感染的可能,要搁现代,有青霉素,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偏楚熹眼下纵使上天入地也搞不来什么青霉素。

只能从另一样入手。

来到船舱厨房,冬儿已经把她要的东西都预备好了:“小姐要这么多蒜泥做什么,奴婢跑了小二十艘船,才弄来这么一坛蒜泥。”

薛进还要庆幸,这世上有蒸馏器。

蒸馏器能大幅度提高蒜素的提取率,有了蒜素,就能有效杀菌,从而避免发炎。

不过……

“这东西原来是干嘛用的?”

“蒸花露汁子呀,小姐擦头发的桂花油,那里面的花露汁子就是用这个做的。”

“船上怎么会有这个?”

“这船原就是用来干这个的呀,库房里一大堆呢,也不怪人家总说咱们城主吝啬,出行的船平时不用,便拿去做小买卖,传出去多掉价啊。”

楚熹不禁笑了一声,心想薛进当真福大命大,老天爷都保佑他。

凭着这极为简易的蒸馏器,经过几番尝试,楚熹弄了一碗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成功的“蒜汁子”。

能怎么办,还是那句话,死马当作活马医。

亥时,楚熹端着“蒜汁子”来到薛进房中,大夫不知所踪,而薛进面色潮红的躺在床上,旁边还放着半碗凉透的汤药。

楚熹不禁皱起眉,凑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一些热,还没到发烫的程度。

解开纱布,见伤口涂了疮药,虽略微红肿,但有愈合的迹象,稍稍松了口气。

“薛进,醒醒,把药喝了。”

“……渴。”

楚熹便放下手里的碗,起身去端水。

到底是年轻,身强力壮,薛进昏睡了小半日,和晌午那会相比精神好不少,甚至能倚着靠枕坐起身。

楚熹擎着杯喂他喝水,见他那么大口大口的喝,心里还挺有成就感:“你慢点。”

薛进抬眸扫了她一眼,双目仍然一片血丝,可也比晌午那会强。

想必是死不了的。

船在沂江顺流而下,眼看着到了常州,天亮时分便会抵达安阳,楚熹不能把薛进接到安阳,也不能跟着薛进去西丘,她该做的都做了,薛进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

“喝好了?”

“嗯。”

“再把这个喝了。”

“这是,什么?”

楚熹大一时割过阑尾炎,口服药里有大蒜素,同样是刀伤,甭管有没有用处,她觉得薛进吃这个是没问题的:“少说废话,让你吃你就吃,我还能给你下不成。”

薛进舔了舔唇上的血痂,埋头喝下那碗味道怪异的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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