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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美狄亚(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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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十六岁就被催婚了的西比尔笑着打哈哈,看似什么都答应了,其实什么都没有准话地把姐姐送走了,然后才继续去巡视自己——挂在父亲名下——的牧场。

其实她对商业农业都没什么太大兴趣,更别说实际上她想和父亲争夺财产是不可能的,但是怎么说呢,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她自认并不是一个安贫乐道的人,也实在过不惯苦日子。

小时候因为冷得发抖,不得不和臭烘烘不爱干净的小孩子挤成一堆的惨烈记忆叫她一万个不想重返贫苦。所以就算是为他人做嫁衣,她也情愿多多地赚钱,至少在现在她不用担心吃饱穿暖和休闲娱乐的问题。

西比尔看到了远方山坡上洁白的羊群,以及羊群中央盘腿而坐,戴着绿叶冠子的牧羊人。

她走过去,接替离开的牧羊人阿德拉梅季斯的,新来不久的牧羊人发现了她的到来,他站起身,英俊而修长的身体包裹在简单的长衣下,一条由月桂树和睡莲的枝叶编织成的腰带系在他的腰间,随着他鞠躬行礼的动作勾勒出少年郎宽肩窄腰的躯体。

“向您致敬!我的主人,愿所有的光辉都亲吻您的灵魂。”

“福波斯,你不必称呼我为主人,这是我父亲的财产,我并不拥有它。”

西比尔浅笑着越过白云一般洁白而温顺的羊群,走到福波斯面前,“我希望你的工作一切顺利,虽然不知道阿德拉梅季斯为什么要离开,但是我想他在离开前一定交接好了他的工作,是吗?”

“哦,阿德拉梅季斯确实干得挺好的,但是美丽而聪慧的,我坚称的,我的主人,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比他做得更好。”

“这个意思是你有想要的东西,我明白了,如果你比他干得更好,那么你理应比他得到更多,这是公平和智慧。那么请开口吧,福波斯,谢谢你的恭维,我至少愿意让你有钱去买一条不会枯萎的腰带。”

年轻的牧羊人闻言一笑,微风吹拂下他发间的芳香散发在空气中,叫西比尔暗自腹诽自从柏拉图式恋爱在希腊城邦中逐渐广为人知之后,女人不光要和彼此卷,还要和漂亮的男孩子卷。幸好她长得不错,不然美貌输给一个男人确实挺伤自尊心的。

虽然现在的人都认为俊美的少年比女人好看很正常就是了。

“您不喜欢我的腰带吗?这是从永不枯萎的月桂树和被水泽仙子亲吻过的睡莲上得到的枝叶,是可怜的绪任克斯在化作芦苇前编织的最后一件东西,您不喜欢吗?如果您不喜欢,那我永远也不会再佩戴这两样东西,无论它们意味着什么。”福波斯说。

这是很厉害的讨好了,尤其是对于初次对话的两个人而言更显热情,但是实不相瞒,自从年岁渐长后,更夸张的讨好西比尔也不是没经历过,就说福波斯的上任,阿德拉梅季斯还说只要她愿意给他一个吻,就算是有恶龙守护的金羊毛他也愿意为她取来呢。

所以西比尔心里毫无动容,只露出了礼貌的微笑,道:“我并没有不喜欢,既然你不想要新腰带的话,那么你想要什么?一件羊绒长衣还是外袍?或者一双有羔皮内衬的靴子?”

福波斯看着西比尔,“是您亲自编织的衣服吗?是您亲自缝制的靴子吗?如果不是,那我就不要。”

“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奖励,只要你实现了你的承诺。”西比尔淡定地说。

福波斯于是笑得更开心了,“如果我没说错的话,我的主人,阿德拉梅季斯在您父亲的牧场里工作了整整三年,但是他直到心碎离开,也不曾收到过你亲自动手的哪怕是一朵最普通的花,是吗?”

西比尔微讶,继而坦诚道:“没错,阿德拉梅季斯是一个很称职的牧羊人,说实话,如果不是他把太多注意力放在追求女人上的话,我一直觉得他很快就能拥有自己的牧场。但是我想他既然来这里工作,那就该把精力都放在这些可爱的羊羔上,而不是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如果你比他更聪明,福波斯,就该知道我爱牛羊更甚过爱情郎。”

福波斯听了西比尔的话,原本充满青春而光彩的笑容变得苦恼又忧伤,他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脆弱而细微的情绪。

“诸神在上,您这样的评价是残忍的,而且也是不公平的。”

“我不觉得让一个牧羊人专心牧羊会是一件错误的事,就连爱神也不会盲目到这种地步。”

福波斯眉头一挑,小声道:“喔,您可真是低估了那小鬼的盲目程度。”

“你说什么?”西比尔没听清。

“没什么,”福波斯回神,“我只是想让您知道,你所认为的,称职的牧羊人阿德拉梅季斯,他的真实身份是阿尔戈斯的王子。因为在一次旅途中见到您,叫他陷入爱河,于是他脱下了华丽而尊贵的长袍,卸下铠甲与冠冕,用拿矛的手来拿剪刀,只为了让您回应他的爱。”

西比尔结结实实地吃惊了一下,“是、是吗?我不知道……我是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的评价确实是失当的。他贵为王子,没有直接把我抢进他的宫殿,也没有用自己的身份和财富来诱惑我,而是希望我单纯爱上他这个人?虽然我没有爱上他,但是他这样的行为是值得尊敬的。”

福波斯仔细观察着西比尔的神色,发现她除了惊讶以外再无其他情绪,不由道:“您不后悔自己错过了一位王子的亲睐,是吗?我早就知道您会这么做,事实上,我知道,您绝不会是能臣服在男人的身躯之下的女人,这让您拥有了其他女人都没有的魅力,但也让你成为了一个叫无数男人心碎的、无情的女人。”

西比尔并没有感到受到冒犯,对于实话,她总是抱有最大的宽容,并因此也希望自己的实话能得到他人的宽容。

“你说得太夸张了,福波斯,达芙妮和绪任克斯做的比我更激烈不是吗?更何况,虽然我们是第一次交谈,但是我能感觉到你能明白我的想法。事实上,在你告诉我阿德拉梅季斯的真实身份后,我虽然很惊讶,但是却不觉得有什么愧疚之情,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福波斯深深地凝视着西比尔,“我知道。您不后悔拒绝阿德拉梅季斯,因为您不爱他,所以无论他是谁,都不会使您回心转意。您说他试图让您单单爱上他这个人,他之所以失败,也正是因为他本人并不值得获得您的爱。您并无愧疚之情,不是因为您天性冷淡,而是因为您已经知道,阿德拉梅季斯之所以不在您面前炫耀他身为王子的尊贵,是为了在俘虏您的心后叫您愈发痴恋他,对他欲罢不能,心甘情愿地成为他在爱情中的战利品。这出于他的傲慢而与他的爱无关。我相信,您现在一定很庆幸他在三年的徒劳无功后只是悻悻然地离开,而没有恼羞成怒地对您和您所在乎的一切展开报复。”

西比尔的神情变了。她脸上比玫瑰初绽还要柔美的笑容消失,比蓝宝石还要璀璨的眼眸中仿佛有一片即将风起云涌的海,她抿着双唇,陷入沉思。

片刻后,西比尔看向面露期待的少年牧羊人,“福波斯,你认为阿德拉梅季斯会报复我吗?”

福波斯说:“不是我认为,是他一定会。事实上,如果不是他急着回到阿尔戈斯去继承王位,那么您现在或许已经成为了他的奴隶。”

西比尔对福波斯的答案半信半疑,但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粗心而毫无准备地直面恶意。

“我会去询问从阿尔戈斯来到城邦中的商人和旅行者,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我确实要提前做好准备,说不定还得离开这里,到女神的圣庙去避难。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你,福波斯,如果阿德拉梅季斯真地急着回去继承他的王位,那么为什么他离开前还有耐心认真和你交接工作呢?难道这片从来只有温顺无害的牛羊驾临过的原野上,竟会在短时间内接连迎来两位它无法招待的贵客吗?”

“您在担心什么呢?难道我不曾称呼您为我的主人吗?难道我不曾低下自己的头颅,向您臣服吗?难道我在您面前拿出了狄俄尼索斯的酒、喀尔刻的魔药、厄洛斯的金箭吗?难道我曾用即使在奥林匹斯山上也算是珍贵的宝物诱惑您,是您丧失了对我的信任吗?行行好吧,人间的爱神,您已俘虏了我的心,叫我失去了所有的荣耀,我心甘情愿视您为我的主人,而我是您的仆人,因为我已尝过傲慢酿造的苦酒,别再去搅动它!”

西比尔闻言微愣,随即神色转和,柔声道:“既然如此,那么就请你告诉我我究竟会不会有危险吧,福波斯。我愿意信任你,如果最终我无法给你你想要的,也请你相信,我将永远为你祈祷,祝福你。这是我的实话,我知道实话总是伤人的,如果我伤了你的心,那么请不要因此责怪我。一个女人总要匍匐在某个男人脚下,这是俗世的法则,即使贵为公主亦不能逃过,但我宁愿将最珍贵的东西交给最值得的人,无论我会因此历经多少磨难。”

福波斯于是道:“这是您的话,我记住了,并将记到天上的星宿多到数不胜数的那一刻。请放心,我永远乐意为您服务,并且不需要任何报酬,能给您帮助就是对我最好的酬劳。如果您想知道阿德拉梅季斯在想什么,我们可以立刻到他的宫殿去亲眼看看,亲耳听听。别担心,当照耀着阿尔戈斯的太阳也同样照耀到你美丽的面庞时,这群羊羔才吃了三口嫩草呢。”

西比尔下意识想答应,但话到嘴边,她注意到福波斯俊美的脸上不加掩饰的期待之色后,她顿时闭上了嘴,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以示拒绝,然后才开始斟酌拒绝的理由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西比尔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自己答应了的话,就会像被宙斯诱哄的伊俄一样倒霉。

但是这种直觉也很奇怪。福波斯虽然真实身份成谜,但在神话时代其实并不奇怪,就像掀起了特洛伊战争的帕里斯王子,在赫尔墨斯找到他去裁判三女神中谁才是最值得拥有金苹果的人时,他的身份也照样是一个牧羊人。

把他跟神王宙斯相比差距也太大了,他难道还能把自己变成一头牛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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