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2 / 2)
永安王有些烦躁。
无论是这个天生反骨的女儿,还是面前这满脸苦相的嫡妻,都叫他有一种实难忍受的煎熬。
他该是花团锦簇地待在听荷斋,枕于美人膝上浑浑噩噩地不知今夕何年,而非在此瞧这一张又一张望之生厌的脸。
对,那张芙蓉面,方才是他心头爱物,就像许多年前……
不能再想下去。
永安王心念一转,目光落在这个带给他永失所爱之痛的女儿面上,见她面色雪白,似十分惶惶,不知为何,心底却突然一动。
“花一般的年纪?”
永安王目光微敛,喃喃一声,到底只将那些龌龊的语言止于唇齿。
声音渐悄。
永安王妃这才看向季笙,声音比寻常更多入骨三分的温柔,仿佛带着某种刻意:“陛下一病,宫中又无主事之人,听闻早已乱的不像样……阿笙,你奔波一夜,想来连盏热茶都未饮上吧?好在咱们府上厨娘有心,与你留了些吃食,你不妨随母亲来,先进一些东西,也好暖一暖被寒风冻坏的身子。”
季笙注意到她已不再提及南厨。
或是因夫妻二人因那南地来的艳妾起了龃龉,连带南厨也受了冷遇。
不过无妨,此地,她也不过是暂居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唯心头却忍不住叹息一声:王妃到底是做了多年主母的人,说起话来自然比五大三粗的永安王好听得多。不过,此番夫妻二人倒是难得齐心,立在一处时,也比寻常多了几分般配。
她这样想着,却不敢掉以轻心——今日,她是被逐出宫的,路上自然无人照料,这一路行来吃了不少冷风,只觉浑身僵硬不似自己的身子,便是如今立在这温暖的堂下,仍觉四肢僵硬,满载摧枯拉朽的疲惫。
只好字斟句酌地道:“皇后殿下去的毫无预兆,陛下与殿下鹣鲽情深,心中难过,行事与寻常大相径庭,也不算什么怪事……”
说完这话,她又觉得自己显得太过清醒,浑不似往日那个唯唯诺诺的庶女,便又添了几句惶恐的惴惴不安:“皇后殿下骤然薨逝,陛下夫妻情深,心中多有难过,悲痛之下,见人便厌,女儿也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惹了陛下的厌弃……我,母亲,我……”
她再抬起头来,目光中已含了盈盈的泪,在眼眶里滚动着,摇摇欲坠地,似要落将下来。
但言下之意,便是不否认自己惹了陛下厌弃的事实了。
永安王闻言果真大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早知如此,当初本王便不该将你这惹事精带回府——”
话音,戛然而止。
是永安王妃突然警醒起来,伸手大力扯了一把他的衣裳。
永安王顿时醒转过来,但仍觉心有不甘,不由再狠狠地瞪了季笙一眼,将袖一甩,大步去了。
人上了年纪,到底不必从前,又苦熬了一夜,早有些强弩之末的意味,永安王妃又勉强一笑,安抚似地唱着白脸,但在季笙看来,自己这位名义上的母亲也不过是强撑着一张画皮罢了。
她却笑不出来。
主母立在她面前,实则并无责备之言,但只用那种奇怪的目光扫她一眼,便已叫她已生出些无地自容的惭愧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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