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钟槐的故事(一)(1 / 2)
民国三十一年,日寇猖獗,政治腐败,内忧外患,民不聊生。
在西南蜀地丛山峻岭之中,孕育出诺大一块沃野平原,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神奇造化,这里向来被称为“天府之国”,人民富庶,生活闲适。但是这一切都被战争改变了,战火现在已经蔓延到了这里,虽然没有受到地面的进攻,但是日寇的轰炸机还是会不时地光顾城镇的上空。
改变人民生活的不是战争本身,而是人们被战争扭曲的心态。地方的军阀在不择手段地扩大自己的势力,想方设法敲诈国库和地方政府的银元,政府的官员们在考虑如何增加更多的赋税,除了要应付像土匪一样的军阀,还要充实自己的家底,为不可预测的变化做准备,各级执行机关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利用手中仅有的微薄权利,最大限度地压榨底层老百姓的利益。
百姓的生活更加清贫,乐趣越来越少了,替代的是对未来的担忧,在危机四伏的道路上逆来顺受,辛苦的劳作只是为了换来微薄的收入,以最卑微的姿态存在着。
在平原的西北端,平缓的地势戛然而止,一座座险峻的高峰拔地而起,首当其冲的就是青城山。
青城山山高林密,山间宇廊相间,青城派鼻祖在此发源。山脚下江水横流,前朝李冰父子坐镇修建的都江堰水利工程至今仍然还保护着平原免受洪水袭扰。山上的道观就是青城派的所在地,很少受到外界的打扰,看似是一处还不错的世外桃源,可是身逢乱世,谁能避身世外,哪里还有桃源,清修之地也会被俗事缠身。
青城派中,看似比以往热闹了不少,战事一开,前来避祸的俗世中人越来越多,都声称着要拜入门中,在初期接纳了一些诚心修道的人之后,便不再随意招徕,随着局势恶化,观里香火也难以为继,只有让一些人下山去游方化缘。
钟槐三年前拜入青城派,师从清虚散人。清虚大师德高望重,自幼在此清修,早已没有俗号,早年涉猎广博,年轻的时候为了修炼内丹,曾与一女子双修,虽不必宽衣解带,却需要心有灵犀,久而久之心生情愫,而门中禁止婚姻,后来与女子产下一子后,女子携子返还俗世之中,再无音讯。后下山游方八年,道德有成,归来后广开门庭,传授无为修炼之法。散人年迈之后,醉心于炼丹之术,对门下弟子也放松了管束,自己只管尽心传授,能学得几分全靠天意。
初见钟槐之时,清虚散人已专注炼丹,本已不再收徒,便要拒绝钟槐投入自己门下,但闻钟槐是从八百里外江州巴南野地翻山越岭而来,听他口音又是江州土话无疑,感念钟槐心诚,便破例收他为徒。
彼时钟槐已在故里乡下成亲,却嫌妻子木讷,生活无趣,便执意要远行拜师学艺,家人阻拦不住,便只得由他。钟槐在临行之前嘱咐妻子,安心在家劳作,等待自己学成归来。
拜入清虚散人门中之后,钟槐开始还潜心修习无为之道,时间渐长,又心生烦闷,心想自己可没有打算一直老死在这山中,自己拜师的目的是学些真实本领,而不是得道成仙。又看到其他门中很多弟子修习外门功夫,心生羡慕,便成日与他们厮混,更多的时间都用来修炼武术。青城派有习武的传统,门中有不少流传下来的独门功法,还曾出过一百多位武举人,所以门中也不反对弟子习武,所以钟槐也得以在门中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后来,钟槐无意中发现,门中还有人研习奇门遁甲之术,这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便要拜师修习,却被告之只有道法高深的人才能修习奇门遁甲,没有十年的修炼经历想都别想。于是他另辟蹊径,想方设法找来了奇门遁甲的研习书籍,但是书中记载全是古语,对他来说无异于天书,根本就摸不到门。不过他仍不灰心,打听到一位修习奇门遁甲的师兄嗜酒,于是钟槐便经常带着酒葫芦去找他喝酒,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人很快就好得跟亲兄弟一样,每次喝酒以后,师兄都恨不得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这让钟槐受益匪浅,下来后根据师兄所授,往往还能跟书上的内容融会贯通,渐渐窥到了一些门道。
从此之后,钟槐基本上荒废了道法,专注于对“术”的研究,道术研究的范畴大概相当于人与自然,对人的研究就是命理几何,测字观花,对自然的研究包括奇门八卦,移风易水,几年下来,小有所成。后来局势不断恶化,这深山之中也不再清净,不断受到各种外部势力的骚扰,甚至还被逼捐逼税,原来还能自给自足的青城派在乱世飘摇中也显得难以为继,迫于无奈,诺大的青城派也不得不开始遣散门中的弟子,让他们下山自生自灭。
大部分门人都会回到原籍,一边劳作谋生,一边继续修行,没有了门派规矩的约束,很多人还在当地传授一些道法,后来青城派一些入门的功法很快就在民间流传开来。还有一些人则开始了云游的生活,大多以看相测字观风水为生。
终于钟槐也被师傅清虚散人单独召见了,这时候师傅手下的徒弟们已散去大半,清虚散人的意思也很明确,就是门里现在非常困难,已经养不起这么多人了,所以只有请他自谋生路了。
钟槐无奈,虽然还想学习更精深的法术,但是现实摆在眼前,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不过他本来也没有打算一直待在山上,虽然觉得惋惜,却并没有悲伤,反而是领了门中发放的盘缠后,潇洒地下了山来。
下山以后,钟槐才开始认真考虑自己应该何去何从,直接回家吧,又觉得心有不甘,回去以后除了日常劳作,也没有其他的事情,自己学的本事也没有用武之地,想要再外面盘衡一阵吧,又没有个落脚之地,只有且行且看吧。
钟槐背着包袱行了一天的路,来到了成都府附近的一个小镇上,看看天色已晚,便决定在这里找个旅店住下,小镇上只有两家客栈,条件都很简陋,钟槐挑了便宜一点的客栈,要了最便宜的房间,房间是通铺,不过因为兵荒马乱,客栈生意也不好,可以睡七八个人的房间算上他只有两个人。钟槐放了包袱,值钱的东西随身带着,来到大堂里点了碗面,然后就找了张桌子坐着等。
没过多会儿,门外响起了吆五喝六的嘈杂声,紧接着客栈大门就被推开了,一群穿着土黄色军装的人涌了进来,走在前头的一位膀大腰圆,斜戴着帽子,帽子下面一张圆圆的大脸盘子,眼睛瞪得像铃铛一样。
“老板,烧两个蹄膀,整几个小菜,酒儿整起。”铁塔一样的汉子操着蜀地话说道,声若洪钟。
老板赶紧从柜台里迎了出来,脸上笑开了花,“哎呀,黄班长和兄弟们好久没来了哦,你们先坐,蹄膀只有两个,中午卖完了,灶屋头还有半锅烧好的肥肠,我给你们舀出来下酒要不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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