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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七章 镇痛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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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尔知晓夜莺常用的『人格之面』,密语者的施毒手法,并领教过教会杀手的“一呼百应”。这些手段若看谜底未必有多巧妙,很多甚至是凡人的伎俩,但使用者精于刺杀之道,能无声无息将神秘生物置于死地。暗夜精灵多尔顿是玩弄阴影的宗师,能带着尤利尔和约克摆脱夜莺的陷阱,学徒本人只能用『灵视』预知刺客行动。

“我没看出来。”他告诉安利尼,“那医师附和了刺客的话,而且不是在撒谎。那看诊的病人确有其人……人格之面不能凭空捏造事实。”

“这张皮可以。”恶魔领主说。

一切清晰明了:刺客假扮病人前来探病,试图越过微光领主闯进房间。隐藏失败后,他撞进窗玻璃,还想殊死一搏,最终只丢进来一截树枝。

学徒捡起被他切断的飞来物,发觉它确实只是寻常枝杈,大概是刺客从院子里随手折的。看来他的倚仗只有那件“人皮外套”。

“到底怎么回事?”尤利尔不明白。我到拜恩不足两天,已有人派来高超的刺客。可若说指使者对其报以厚望,凶器又怎会是截树枝呢?

“不知道?你的小命可是炙手可热哟。”

真是活见鬼。难不成那夜莺来自神圣光辉议会?尤利尔实在想不通。到底谁会买凶来杀我?还在秘密结社的地盘动手?德拉作乱时,他本有许多机会。

“这是警告。”安利尼解释,“又一次警告。某人有得头疼了。”

警告或许能解释树枝的事。“又一次,上次是谁?”

“你也认得——希塔里安·林戈特的同胞姐姐。”

尤利尔有种秘密被窥破的感觉。林戈特姐妹与他的交流全在梦中,黑骑士知道这回事,难道他告诉了同事……他忽然想起安托罗斯大教堂里见过希塔里安一面。恶魔结社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警告。只是警告。尤利尔告诉自己。她们大概率不会受伤,但没人能肯定。他真希望能问清林戈特的情况,却无法预料恶魔提及她们是否另有目的。我要怎么回答?

所幸安利尼没有等他开口。“但这不是你要头疼的事。当然,也不是我的。希塔里安在这儿工作,你很快会见到她。”

什么意思?尤利尔皱眉。但微光领主已经转身,就要飞走。“刺客不会再来?”他只来得及问。

“取决于你。”恶魔领主离开了。

没人回到房间里。医师不知所踪,只留下地板上真假莫辨但病人的人皮。一时间,尤利尔不知该如何是好。若要逃出拜恩,眼下似乎是个机会,常人会以为刺客的警告是给自己,但学徒清楚微光领主没有撒谎。若要等在这儿,我又是在等谁呢?

尤利尔挑起地上的人皮,犹豫着开门。楼梯没有守卫,窗外也没有追踪者,黑骑士和微光领主没打算监禁他。否则他们将我留在加瓦什就够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在走廊蔓延,源头无疑是手中的刺客。说实在话,连它也没有伤他性命。

此刻安全无虞,教尤利尔有点疑神疑鬼。来到拜恩非他所愿,但留在加瓦什也没有理由。“理发师”爱德华已死,幽灵德拉回到了她该去的地方,他独自在地狱边缘徘徊,只可能落得同样的下场,然而薇诺娜……

这时候,他脚下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接着,钢铁交击,变成混乱不堪的杂音。尤利尔心中一惊。

“夜莺!上面。”

“谁敢乱闯……站住!嘿!”

“哎哟!你看着点儿!”

“拦住他,卫兵!咦?”

“守夜人捉拿刺客。”某人高喊,“都给我让开!”

脚步声很快接近楼梯,人数像是一整支卫队,且行迹匆匆,装备齐全。是走是留?这些人似乎是来捉拿刺客的。尤利尔自然不是刺客,但如今真正的刺客已成了一张怪异人皮,在场无人作证,而他本人正还身在结社老巢。

加瓦什遭遇莱蒙斯后,尤利尔已长了记性。他不敢信任恶魔领主,于是施展『灵视』……

……便见守卫蜂拥而来,对他兵戈相向。最糟糕的是,竟有人揭穿了他的身份,于是人们怒气冲冲,喊着“恶魔猎手!”“高塔走狗!”诸如此类的口号,要上来将他大卸八块。尤利尔当然不能答应。

算了,我就知道是这结果。学徒心想,这时候是没法讲理的。于是回到现实后,他转身便逃,瞬息钻入阴影。但不及打探情势,尤利尔忽然发觉火种的触感中多了个陌生的存在。

刹那间,双方相当于四目相对。

无名者依靠火种分辨同类。尤利尔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随之而来高塔和秩序的种种,他一时间心乱如麻。学徒下意识掩饰面貌,用魔法穿过地板,进入下层。

正下方是一所单人病房,中央设一道宽帘,将床卧与门分隔开来。学徒慌不择路,闯进内间才发现其中有人。一位浑身被绷带包裹的病人坐在床边,正抬头望来。

这下完蛋。尤利尔心想。我该怎么办才好?他终于记起这是在医院。

没有留给他任何缓冲时间,砰的一声,房门猛然洞开。

“滚出去!”病人忽地尖叫。他用手臂猛烈拍打床板,绷带染成深色。“猎手!猎手来了!滚!滚!”

歇斯底里的狂乱叫喊充斥房间,破门而入的守卫吓了一大跳。人们惊疑不定,互相对视,为首的人伸出武器,似乎想挑开帘子……

“下地狱去!猎手,屠夫!”

尤利尔不禁屏住呼吸。“里面的病人是疯子。”这时门外传来解释,似乎有医师赶到。“……他先前是领路人,别刺激他。”

走廊很明亮,但门内窗户紧闭,不漏一丝光。尤利尔能看到他们在布帘上的剪影。话音落后,意图搜查的卫兵立刻收回武器,他们露出惭愧神情,迅速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最后一人带上门,尤利尔转过头面对床边的病人。他仍在踢打、咆哮,但眼睛瞧也不瞧学徒。

“他们走了。”尤利尔说,“多谢援手,先生。我不是刺客。”

病人停下来。“你永远不必谢我,尤利尔。我来自圣城赞格威尔。”他用一根指头撕开脸上的绷带,露出伤痕累累的面容。

这是一张残缺、可怕的脸,但学徒注视着它,回忆涌上心头。我认得这个人,圣城监牢的无名者……不过也只一面之缘。此人曾被猎手抓住,饱受牢狱之苦,当尤利尔转道圣城时,他即将被公开处死。学徒用织梦师的幻影代替囚犯,将他们送到微光领主安利尼手上。“你是那……”

“沃雷尔。”伤员说,“或者威特克·夏佐。后一个名字我更习惯。”

“我认得与你同名的人。”一个,还是两个?

“很多人与我共享这个名字,却没我的好运。”伤员一改疯狂面貌,语气十分镇静。“走罢,尤利尔。”他提醒,“追来的是守夜人,你会没命的。”

“守夜人?”

“拜恩的城卫队,士兵,军官和绝大部分作战人员。他们是不死者领主大人的手下,个个都有高环实力。”

“他们为什么……?”

“不知道。最近城里乱得很。”沃雷尔脸色苍白,尤利尔不好追问一个如此虚弱的人。“也许有人认出了你,毕竟你在神秘领域还算有名。蜂蜜领和丹劳的人都说你是盖亚古老的圣堂骑士,与赞格威尔的圣骑士一样。”他露出微笑。

这是善意的谎言,尤利尔心想,我知道他们说得会更难听些。

“走罢。”沃雷尔催促,“别留在拜恩了。这里什么也没有,况且不久后还将被战争摧毁。”

我不是主动要来,我还没下定决心。尤利尔知道这话不能对沃雷尔明说。“拜恩是无星之夜的中心,不会被轻易毁灭。”

“是的。我们有自己的国王,但凡人无法在战场上求生。”他举起伤残的肢体。“往常都是我们在秩序的城邦作乱,诸神有眼……如今遭难的将是我们的家园。”

尤利尔很不痛快:“这不对。无论是你们,还是神秘支点。”

“原本我也渴望战争。”沃雷尔对他说,“战争将带来甜美的复仇,将同胞所遭受的苦楚回报于猎手。不过嘛,如今成了双方战场上的凡人,我倒开始考虑复仇另外的东西了。你瞧,谁又想死呢?”

尤利尔不知该说什么。

沃雷尔并不需要他回答。“所以在守夜人还不是伤员前,你最好尽快离开拜恩。这里……不再是家园了,人人要么想逃走,要么想厮杀,非得择一而从不可。哼,为了逼人站队,领主大人甚至下令封锁拜恩。”说着,他忽然皱眉:“你怎么进来的?”

“总之是单行道。”

沃雷尔睁大眼睛,半晌没有开口。也许他在猜测我的来意,尤利尔心想。他思索片刻。“有条小道。”最后他对学徒说,“是走私者的商路,也许还保存着。”

尤利尔脱口而出:“在哪儿?”

“纹石街的杂货铺对面,敲旅馆招牌上的铁铃九……呃,七下。”沃雷尔咳嗽起来。“这是我去圣城前的暗号,可能他们会更换吧。我只有这个。”

誓约之卷在手,尤利尔信任他人非常容易。“我可以带你一起走,聊表谢意。”

“去哪儿呢?”沃雷尔反问。

顿时,尤利尔想到过许多荒无人烟的地点。然而生活在那里,很快人也不必称之为人了。更别提沃雷尔伤势如此严重,他需要治疗,比圣水魔药更好的治疗。我真能办到吗?

“算了,我不是在抱怨。”沃雷尔的口吻很平静,“领主大人封闭了拜恩,却也是想挽救她。若非如此,人们早就逃走了。我能理解他的做法。‘这世上根本没有天国,除非我们自己创造’。”他的独眼中流露出奇特的光彩。“拜恩就是我们的天国,我们理应与她同生共死。很高兴你愿意帮忙,尤利尔,记得藏好自己。诸神保佑你。”

学徒点点头。“我会的。”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沃雷尔先生?我给你带来了蝉蜕。”

尤利尔打开窗户。天光涌入房间,沃雷尔眯起眼睛。当他翻过窗台,跳到屋顶时,听见医师询问隔帘的影子,感受到病人投在他后背上的目光。

“我的救命恩人来看望我。”圣城无名者的领路人回答,“谢谢你的镇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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