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刺客(1 / 2)
那老夫人瞳孔微缩,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着,目光灼灼恨不得穿透那薄薄的一层信纸。
白云锦眨了眨眼睛,有些担忧的动了动身子,问道:“夫人怎么了?这信有什么不妥吗?”
老夫人立即将信折了回去,笑容很是尴尬:“没、没什么不妥……就是寻常、寻常的书信罢了。”
老夫人虽然及时收敛了错愕和震惊,但在座的众人都是人精,怎会看不出她动作的不自然。
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落在了那封书信上。
坐在上首的白老夫人也觉察到了不对,微微挺直了身板问道:“怎么了?你的寿礼也送完了吧,还不让人带下去,站在那里做什么。辛夫人若是喜欢这些佛经,老身那里还有许多。”
白云锦立即点点头,看着辛老夫人说道:“祖母信佛,自祖父亡故后便一直在佛寺之中修行,不知辛老夫人可听说过千鸣寺?我祖母年年都会去千鸣寺住上一阵子,认识寺中不少的师父。”
她状似无意的说道:“我记得,今日爹爹也请了千鸣寺的师父前来给祖母诵经祈福。”
白丞相浸淫官场多年,亦是十分敏锐,他目光阴郁的看向白云锦,投射出的目光咄咄逼人。
白云锦却好似没有察觉,迅速收回目光,放到辛老夫人手上的信件上,忽然道:“啊!这书信不会是千鸣寺的哪位师父留下的吧,保不齐是重要的东西。”她趁着辛老夫人出神之时,一把把书信抽了过来。
她是正对着上首的,白老夫人正糊涂着,猛地就瞥见了她手里的书信,身子登时一抖。
她迅速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想也不想的冲出了位子走到堂中,郭嬷嬷一脸骇然的追了上去。
短短几息之间,白云锦已经打开了书信,她娇呼了声,指尖一松,那书信就飘飘然的落在了边上宾客的案几之上,不偏不倚的落在她跟前,纵使不愿也瞧见了,更何况那上头的字写得又很大。
那案几边上坐的正巧是个姑娘,瞥了两眼书信,脸上就腾的红了。
她立即举起绢帕掩住唇瓣,露出的眼眸之中满是震惊和羞怯,一时忍不住低呼:“这等淫秽的书信怎——”
“啪——”
她的话被一道响亮的巴掌声打断,姑娘一抬眸,就见白云锦捂着脸跌坐在了她案几之前。
她硬生生的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红晕顿时吓成了一片白。
“我我我……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她惊惧的扫过丞相和白老夫人,用手捂住了脸,扭身扑倒在边上夫人的怀中,身子瑟缩,好像受了惊的鸟儿一般。
那姑娘的母亲也是一脸的困惑,那书信离她远了一点她看不大清,不过是夹在佛经里的一封书信罢了,怎么还把女儿吓成了这副模样?她拍了拍姑娘的脑袋,哄道:“只是一封书信而已,怎么了囡囡?”
白老夫人强忍着心悸,一把扯过那案几上的书信,三两下就撕成了碎片洒落在地。
她又气又怕,闹的脸上红白交加很是吓人,边上的夫人们不明所以,打圆场道:“不过是一封书信,怎好端端的打白小姐呢,白老夫人你消消气。王爷和太子殿下可都在呢——”
太子和几位皇子都是看在丞相的面子上来赴宴的,筵席上生了事端也是白府的家事,所以太子也并未开口。
实则自从他来到白府以后,就觉察到白云锦在白家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纵使此次白家替她补办了及笄礼,也看得出白老夫人对她存怨已久,太子迟迟不言,也是在考虑,究竟还有没有娶白云锦的必要。
那夫人突然打圆场提到了他,太子从沉思中走出,笑着摆摆手:“既然是白家的家事,那就让白老夫人和丞相定夺吧,孤就不越俎代庖了。”
席间众人议论纷纷,大都是猜测白老夫人突然对白云锦动手的原因,而那夫人把女儿好一顿劝说,那姑娘才从她怀里抬起头,贴在她耳边颤抖着说:“那、那信上写的是一首……一首淫诗。”
“请祖母恕罪,是云锦的不是,请祖母原谅云锦。”不知何时,白云锦已经在白老夫人面前跪正了身子,抽噎的说道,“云锦也是……也是和好心,不想丢了这书信的师父着急,谁知道触怒……”
“你给老身闭嘴!”白老夫人气急败坏的捏紧拳头,即便那证据已经化成碎纸被她踩在脚底下,白老夫人心里依旧慌张不已,她动不得旁人,便把怒火都撒在了白云锦的身上。
这贱蹄子当真以为她看不出来?
那封书信一定是她故意放在经书里的!
原是她太掉以轻心了,竟让她发现了这东西!
白老夫人舔了舔干涩的上唇,哑声说:“来人!把大小姐带下去严加看管!”
她这一举动,引得席间一片动荡,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见不得这种场面,替白云锦打抱不平:“白夫人,我看这白小姐并未做错什么事,你为何要大打出手?今日是她的及笄礼,你怎能把人关起来!”
“白小姐为了迎合夫人的喜好,不辞辛劳的抄经,却得来夫人一巴掌。纵使她母亲当年做错了事,您也不能迁怒她啊!夫人既然信佛,还是多积德!积些福报!”
上了年纪的夫人损起人来也是一针见血,白老夫人气的脸上通红,那一身厚重的寿衣穿的她本就燥热,现如今一激更是上头,怒不可遏的挥袍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她给我带下去!”
“白云锦是我白家的孙女!生死都是老身说了算!轮得到你们在这嚼舌根吗!”
她别过头,冲着那群长舌妇啐了一口。
丞相脸上满是震惊之色,迅速站起身,“母亲!”
太子坐正了身子,脸上划过一抹淡淡的郁色,启唇道:“白老夫人怕是方才酒酿喝多了,现下神志不清,竟也开始胡言乱语了。丞相不如领白老夫人下去醒醒酒再来。”
太子冷冰冰的嗓音响起,唤回了白老夫人一丝理智。
她喘了几口粗气,遮掩的垂下眸,低喘道:“老身身子不适,要先休息片刻,烦请诸位先自便吧。”
她目光冷厉的瞪了一眼白云锦,头也不抬的便往堂外走去。
白菲菲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无人察觉她的唇已经被她自己咬出了一道小口。
见白老夫人急匆匆的离去,她也默默的提步追了上去。
白老夫人和白菲菲的身形消失在檐廊之中,白丞相才摆出一副慈父作态,温声开口:“云锦吓坏了吧。还不快把大小姐带回院子,让她好好歇息。辛老夫人也先坐下吧……”
堂外走进来两个神情严肃的嬷嬷,气势汹汹的便要去‘扶’白云锦。
席间明眼人都看得出,寿宴结束后白云锦必要受罪,可谁也不想和白家撕破脸去帮一个小辈。
就是方才的几个老夫人,现如今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一派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态度。
坐在席间的沈若华捻了捻指腹,眸中闪过一抹玩味的笑意,她实在是很乐意,看狗咬狗的戏。
眼看那两个嬷嬷的手帮碰到白云锦的肩,她便哀嚎了一声,一把抱住了刚想离开的辛老夫人的大腿。
“夫人您救救我吧!爹爹和祖母一定会打死我的!可是此事真的和我无关啊!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信是哪里来的!夫人您救救我,求求你了夫人!”
她潸然泪下,哭的梨花带雨,每一个字眼都咬着可怜的姿态,让辛老夫人顿生愧意。
她本就上了年纪,最是心软的时候,而且那书信本也是她先打开的,若不是她要看那佛经,白云锦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局面,越是高门大户的人家心越是狠,这样的密辛被她一个姑娘得知,下场为何可想而知。
白丞相额角青筋蹦跳,他咬着后槽牙,强压住心里的杀意,满目温和的看着白云锦,“云锦你胡说什么,还不快放开辛老夫人。那不过是一封感谢你祖母捐赠香油钱的书信,何须你畏惧至此。”
“那根本不是什么感谢祖母的书信!”白云锦抱着辛老夫人的大腿不放,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仍是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白丞相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本来温和的笑容也变得阴森起来。
“云锦乖,今日是你祖母寿宴,若是你祖母不喜你,怎会让你在今日补办及笄礼。”丞相轻叹一声,无奈的说道:“让诸位见笑了,自从那事过后,小女便一直战战兢兢的,这也是本相的不是,还请诸位多多见谅。”
太子想卖丞相一个面子,摆好了笑容正要开口,身前便传来一道低吟。
“不过一封书信,有何不能说出口的。”霍孤不疾不徐的开了口,素来冷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好奇,他抬眸看向辛老夫人,眸中神色淡淡,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辛老夫人脸色一白,她捏着袖笼,看了看霍孤,又看了看丞相,张了好几次口都是哑言。
丞相咬着牙,从牙缝出挤出话来:“王、王爷,此乃相府家事,何必劳烦王爷!”
“本王前来赴宴,却看了一出似是而非的闹剧。”霍孤音调骤沉,余光猛地扫向丞相,一字一顿道:“那信上究竟是何内容,要丞相和白老夫人百般遮掩?莫不是与朝政有关。若是如此,那尔等三缄其口,亦是……”
辛老夫人膝头一软,腕部被嬷嬷用力扶稳,才没当即坐下失了颜面。
她阖了阖眼睛,站在上头的丞相没想到霍孤会突然发难,他本也不知道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神情就愈发显得心虚。
他慌忙道:“王爷无凭无据……怎能随意怀疑下官!”
彼时,辛老夫人的儿子也站了起来,官员诚惶诚恐的作揖,大声说:“还请王爷明鉴!下官和丞相可是从未有过来往的!”说罢,他又焦急的看向辛老夫人,扬声说:“母亲!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您倒是快说呀!”
本来只是一件家族秘辛的小事,三两句话就被霍孤抬到了朝政上,这几个官员哪里敢和这牵扯上关系。
抱着姑娘的那位夫人手臂也是一抖,坐在对面的正是他丈夫,不停的给她使着眼色。
在她踌躇之际,蓦地察觉一道冰凉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夫人抬眸看去,瞳孔间顿时浮上畏惧之色。
她刚张嘴想要说话,辛老夫人就先她一步说出了口。
辛老夫人沙哑的语调中带着无奈和失望,说道:“王爷误会了。那封信并不是什么朝政,而是……而是一位叫四空之人……写给白老夫人的、淫诗——”
“嘭!”
席间登时响起不少的碰撞声,众人倒吸着凉气,饶是再冷静的人,脸上都浮现出了震惊之色。
白丞相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信,自己也吓得不轻,倒退了好几步跌坐在位子上,手臂一垂,拂落了案几上不少的器皿。
那夫人也跟着点了点头,羞耻的垂下头去。
霍孤闻言,神情淡定的颔首,支着额角漫不经心的道了句:“那是本王多想了。”
白丞相被他轻飘飘一句话气的险些吐血。
他看着席间所有宾客不言而喻的表情,恨不得一头扎到地底下去。
太子心下震惊不已,咳了咳道:“这、这四空,莫不会是个和尚吧!”
“我曾去千鸣寺进过香,听闻千鸣寺有一位出家的僧人长相眉清目秀的,就叫四空。”席间一位夫人面露厌恶之色,连连摇头:“当时我听闻,这位僧人因为长相之故,引来不少有人之人觊觎,是白老夫人心善护住了他。可没成想,呵!”
出了这样的事,众人对白老夫人的观感可谓是降到了地底下。
杨老夫人不断揉着手里的绢帕,一副作呕的表情,低声念叨:“佛门清净之地,竟叫她做出这样无耻的行径来!她有何颜面说自己是信佛之人,真是恶心坏了!”
杨太师温柔的看着她,斟了杯茶递了过去,轻声道:“别生气了,喝杯茶败败火。”
白丞相煞白着脸站了起来,跌跌撞撞走到堂中,冲着众人作揖,戚戚然道:“请诸位见谅……府上、府上既出了此事,怕、怕是要请诸位先回。下官在此同诸位陪个不是。”
看他这副作态,谁也不知他对她母亲与人通奸的事知不知情,女辈大都觉得他虚伪,冷着脸不受礼,而其他官员知晓不是朝政之事,态度也并未怎么转变,只是稍稍冷淡了一些。
事已至此,就是他们继续留下来,也是面面相觑的尴尬,众人纷纷起了身往堂外行去。
为首的自然是太子和霍孤,太子稍落了他一步,偏着头对着丞相轻叹了声,说道:“丞相还是好好查一查此事。白老夫人的事必定瞒不过皇祖母,孤会酌情向皇祖母求情,旁的,孤就爱莫能助了。”
丞相抿了抿唇,颔首:“多谢殿下。”
太子虽如此说,心下却已经有了计较,他若想拉拢丞相,已经不能靠娶白云锦了。
经此一事后,白云锦也算是没了用处,看来他要另辟蹊径才行。
真是可惜。
太子微微敛眸,看着心不在焉。
公孙荀落在后面,余光瞥着沈若华,他薄唇紧抿,眼底的神色很是凶狠。
他这一阵子都是浑浑噩噩的,沈府的事像是长在他心口上的疙瘩。
他没法子除去,也被这疙瘩弄的越来越烦躁。
他不会忘,这疙瘩是沈若华给他的。
公孙荀缓缓收回余光,眼皮往上一抬,蓦地看见一道银光破开黑暗朝这边而来。
他瞳孔一缩,看出那是箭矢的箭头。
后面的宾客也瞥见了这一幕。
有些胆小的姑娘已经捂着眼睛喊了出来。
太子不明所以的抬眸,一眼便瞥见了袭来的箭矢。
他双膝一软,脑中一片空白。
索性那箭好似并不是冲他而来。
先他一步的霍孤身形敏锐的一闪,抬手将朝他射来的箭矢握在了掌心。
那箭矢的尾羽颤了几下,霍孤松开掌心,那断成两段的箭矢应声摔在了地上。
“有刺客!快来人啊!有刺客!”
第一支箭射来没几息,便又有箭矢而来。
那第二支箭呼啸着擦过前面侍卫的肩膀,噗嗤一声插进了太子的肩头,没入大半,竟只看得见尾羽了。
他肩头迸出的鲜血染红了侍卫的侧脸,太子痛嚎了一声,狼狈的跌坐在地。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这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箭矢,已经刺中了两人,除却太子,第二个中招的是丞相。
丞相那一箭并未刺中他,只是擦过上臂,撕裂了皮肉,远没有太子身上的伤口骇人。
那一箭已经尽数没入他体内,箭头已经穿透他的肩,跪在边上的府医脸色惨白,连箭都不敢碰。
磕磕巴巴道:“箭插入的太深,若直接拔箭必定痛入骨髓,这……这唯有用麻沸散,才能将箭拔出来——”
丞相捂着伤口,急躁的怒吼:“还不快把太子送进皇宫!快拿本相的帖子去请章太医过来!快!”
齐言从庭院的檐廊走了过来,冲着站在一旁的霍孤道:“王爷恕罪,是属下无能,让刺客逃脱。”
他平缓的语气激怒了受伤的太子,他双目赤红,暴躁的怒吼:“废物!都是废物!连一个刺客都抓不到要你们何用!”
这关头,太子也顾不得自己骂的是霍孤的人了,他疼的满头大汗,看着边上这一圈的人,唯有他受伤最重!
整个左肩都疼的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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