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子嗣(二)(2 / 2)
话音刚落,赵璇愤怒地随手将靠在背后的软枕抓起,用力一扬,狠狠地砸向床边的御医,喝道:“都是些酒囊饭袋之辈,滚!”汪梓尧等人战战栗栗,吓了一跳,纷纷毕恭毕敬地慌忙退下了。
腹中的骨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去匆匆了,留下了岁月里无限的叹息和遗憾,还有一筐满心欢喜为襁褓中婴儿准备的拨花虎头鞋、虎头帽等刺绣物,可惜小小的幼儿终究没有机会来到这世间走一遭穿戴上,便如同雪花还未灿烂盛开就已经融化消逝了。
或许因为没有了更多情感上的寄托,也或许因为快入冬了燥气当令,露气愈发寒冷,萧守文的身体开始一日不如一日了,日常里说不到几句话,便捎带一连串咳嗽不止,需要连连喘息,时不时被呛的满面通红,用绢帕一擦拭,又是一抹鲜红的血色。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赵璇的性情也愈发的阴晴不定,成日里悲不自胜,夜晚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泪水滚滚落下,暖阁里菱花铜镜、青花斗彩花瓶、象耳炉等能摔能砸的器物都统统地发泄了一遍,她仿佛是借机把二十多年以来由于生活变数所承受的委屈和压抑都一并爆发了出来,满心满肺似烈火灼烧,换来哀毁骨立的哭泣。自从十二岁为父亲武功郡王赵德昭守灵之后,她已经有十年没有流过泪了,原来泪水在一瞬间滑过脸颊的温度,在深秋初冬的季节里还是这般温热。
失去子嗣的痛苦,也让萧正羽郁郁寡欢,他拾起给孩子准备的虎头鞋放在手中凝视着,眸中微微发亮,虎头鞋做工颇为复杂,采用了刺绣、拨花、打籽等多种针法,鞋面颜色以红黄相间,轮廓清晰,绒绒兔毛将鞋口、虎耳、虎眼等镶边,鞋底插空纳上九个菱形破花,意为“九子十成”,若是孩子跃跃欲试,穿上虎头鞋唇蹒跚学步,兔毛便随风飘动,虎头也有了动感,一定让孩子显得更加憨态可掬,我见犹怜。
萧正羽的容颜是那样的俊美飘逸,皎如玉树临风,那个穿着虎头鞋的孩子将来也一定仪表不凡。在斑驳陆离的月光中,他仿佛看见了那一个侧颜与他神识,如同粉团儿一般柔嫩的婴儿,在哇哇啼哭,续而又清澈欢笑起来,仿佛是皑皑白雪中醉人的一剪含苞红梅,那样凌霜傲雪引人注目,羞涩的骨朵,示人以憧憬。
可惜,这一剪红梅还未吐露花心,就已经早早谢去,留下了一缕隐隐的幽香,让人每回梦中都惆怅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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