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及笄芳辰(1 / 2)
天色澄澈明净如同一鞠满盈盈的海水,洒下金灿灿的眸光看透人间各种沉浮。翌日就是夏侯梓阳及笄之日,夏侯山庄花了大手笔,凭借堆金积玉的万贯钱财,让荥阳城的氛围宛如过节一般,到处张灯结彩,流光四溢,城里已经云集了八方客,汇聚了四海宾,四下里充斥着觥筹交错的舞乐丝竹之声,有从四京福泽之地特意赶来赴宴的的宦游人,也有来自塞北边陲之地慕名而来的他乡过客,还有不少闲游至此的名门望族临时歇一歇脚。
且说红豆山庄的小姐罗美薇和表姐潘星竹走马观花地来到了荥阳城,俩人行走在街市上一路交头接耳,有说有笑,欢欢喜喜。罗美薇见两旁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比想象之中的景象更加繁华,暗暗喝采道:“距离京师近就是好,物宝天华,商贸兴盛,一片欣欣向荣。”
潘星竹扬了扬日出江花红胜火的水墨绘山水纨扇,柔婉一笑道:“都说岭南风光无限好,何处异京华?你是看惯了岭南婀娜多姿的磅礴之景,才回望汴梁绣成堆。”
罗美薇唇角微扬,目光清越道:“堂姐,我是觉得夏侯山庄太过于张扬显摆,位于天子脚下不远处,大张旗鼓地给自己女儿芳辰办宴席,分明把自己当成了一方之主的角色,高调炫富抢风头,这置其他王孙贵族的颜面何在?”
潘星竹微微凝神,抬眸望着街边长势喜人红彤彤的石榴花,在夏风中嫣红如血,又似燃烧的火焰,因为挤挤挨挨地簇拥在一起而遮住了视野范畴之内的一星碧空,仿佛漫不经心一般,徐徐道:“人生再有钱,再有地位,如果别人不把你放在眼里,同样也是一文不值的。”
罗美薇略略沉吟,打了个哈哈颔首道:“堂姐,你说话真是一语中的!他夏侯宁波充其量就是一个土豪,算不得真正的名流巨子,那能跟我们出自名门将后的红豆山庄相提并论!”
潘星竹凑耳压低声音道:“妹妹,小声点,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让他人听见了,还误以为我们红豆山庄尊己卑人,扒高踩低呢!”
话音未落,头顶上传来一阵如同野蔷薇一般放荡不羁的笑意,姐妹俩寻声抬头,只见临街有三、四丈高的丰乐楼酒肆阁楼上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一袭高贵华丽的蓝色锦衣对襟窄袖长衫,腰间系着镶绣着银丝的滚边犀角带,高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鹰眼一般锐利的黑色瞳孔,却配搭着一张笑靥如花极不协调的神色,身边簇拥着一众吟唱取悦的伶人在尽情助兴讨好。
只见他左手捏着玫瑰点花茶品着,右手抚摸了下身旁一个伶人俊俏的脸庞,眼眸半阖,神情甚是悠闲得意。伶人们弹奏宫觞绝响,丝竹管弦之声声声入耳,倒是给这处于市井的喧嚣闹市增添了几分闲情逸致。
“你笑什么?”罗美薇停下脚步,略带怒气,抬眸朗声问道。
蓝色锦衣男人倚靠在黄花梨蝙蝠福庆纹扶手椅上,神色仿佛仍沉醉在悠悠声色中,眉眼间蕴有温润的笑意道:“这位小娘子,我笑什么与你有何干系吗?怎么,这距离天子脚下不远处的荥阳城,什么时候禁笑了?”
罗美薇一双瞳人剪秋水漾着愕然神色,扬了扬唇角道:“你也会唇语,竟偷听我们说话?”
蓝色锦衣男人含了一脉坦然笑意,纠正道:“听人说话也需要懂唇语?你们行走在街市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又不在个人私密的闺房之中,又怎么算作是偷听?”
罗美薇绞一绞衣角,细长的眉峰紧缩隆起,不解道:“身处如此嘈杂的闹市,摊贩不停的叫卖声,驴马牵行的嘶咛声,车轿碾过的轮辘声,顾客争长论短的讨价还价声……那一样不是纷纷攘攘?更别说人游如织,人声鼎沸了?你说,离得有三、四丈之远,怎么听?”
蓝色锦衣男人眼眸中闪过一丝沉稳笃定的轻笑,只抬了抬眼皮瞅了姐妹俩一眼,应声道:“别人听得见与否,跟我无关。我听得见与否,也跟你们无关!”
姐妹俩对视一眼,彼此神色间俱流露出诧异。罗美薇蹙眉欲要再争执片刻,随即被潘星竹扬着纨扇侧身拦住,语气谦卑和蔼道:“公子有过人之处,佩服!我们姐妹俩也无心冒犯,言语之间如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蓝色锦衣男人宽和一笑,目光在她脸上轻轻一扫道:“又是一个美人胚子。红豆山庄不似英武雄健的将门之后,倒像位于百花丛里的满春院,花枝招展乱颤!”
罗美薇侧身问道:“堂姐,满春院是什么地方?”
潘星竹脸色沉了一沉,微有不快,正色道:“这位公子,想必是烟花柳巷的风月之地去多了,才会如此浮想联翩,悖言乱辞!”
蓝色锦衣男人唇角微微牵动,挑眉轻冷一笑道:“伶牙俐齿的美人,吴侬软语,若是真的身处秦淮河畔的红楼飘香,或许还真能当上头牌。”
罗美薇听了一晌,立马嗅出了其中“青楼”意味的调笑戏谑,一时间又恼又气,羞辱和愤慨之情在胸口激荡不已,嗤之以鼻愤道:“臭不要脸的男人,红豆山庄乃不辱门庭的将门之后,岂容你这竖子在此污言秽语泼脏水?”说着,她眉毛骤然一蹙,涨红了脸仍不解气道:“我看你不仅窑子逛着不少,还喜欢男女通吃,勾三搭四,不知廉耻!”
蓝色锦衣男人闻言并不气恼,仰首一笑,忍不住顺势捏住身边另一个伶人羊脂玉般细腻的下颔,朗声道:“男人声色犬马、处处留情叫放浪不拘、落拓不羁;女人搔首弄姿、不安于室才叫勾三搭四,不知廉耻!”
潘星竹斜睨他一眼,拉起罗美薇腻白似玉的手腕,宽慰道:“妹妹,咱们没有必要与这种人过意不去,不理睬他便是了!越与他计较,反而越如了他的心意,浪费了咱们的宝贵时间!”
罗美薇低首想了想,收敛了怒气,“嗯”了一声道:“就是,对牛弹琴!白费口舌!”
纵然玫瑰点花茶茶汤红润透亮,幽香浓郁,然而煮沸的滚滚水声终究湮没于繁华闹市的街头。蓝色锦衣男人眉心一动,轻轻吹着茶沫,淡淡道:“人活着,实力如果不够,就少说直话,留神祸从口出。”
罗美薇见不惯他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内心忿忿,不觉扬唇冷笑道:“究竟是谁要留神祸从口出,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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