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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君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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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一缕缕桔红色的阳光透过街道两旁错落有致林立的店肆里犹如栅栏直棂窗的横格,似密密针线般洋洋洒洒地倾泻在青石地板上,形成了点点斑驳的金色光圈。八贤王赵德芳身着便服与紫涵等人行走在汴梁鼓楼街繁华热闹的街道上,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酒肆、茶坊、公廨、佛寺等各类建筑,时不时有挑担的、赶毛驴运货的、推独轮车的贩夫走卒从门前路过,偶尔也有坐轿的、骑马的达官显赫在马路上穿梭其中。

有农夫挑着担子与另一熟人招呼道:“你急急忙忙推着公鸡车运输这么多粮食到哪里去呢?”

熟人脸上笑影如同天际灿烂的彤云,和颜悦色道:“因为朝廷好鹿之风盛行,岷山东北的土地耕种的人少了,镇州榷场的稻粟贸易价格上升,十斗米涨了三贯铜钱--我呀,把这些粮食倒腾个地方,卖个好价格。”

紫涵目光一跳,略略停下步伐道:“岷山东北之地位于宋辽边境,粮食上涨,唯恐影响当地百姓的生活。”

赵德芳慢条斯理拨弄手指上色泽圆润的精巧翡翠玉板指,丝毫不以为意道:“哪又怎样?不过是十斗米三贯铜钱而已,价格涨幅波动不大,不用念兹在兹。”

紫涵略略踌躇,还是开口道:“据紫涵拙见,粮食问题至关重要,小到百姓一日三餐,大到朝廷政权更迭,理应防微杜渐,未雨绸缪。想当初,唐末黄巢起义就是因为朝廷救灾赈济漕粮转运不力导致百姓生活陷入贫困饥馑,只得相聚为盗,盗贼蜂起。”

赵德芳唇角笑意深绽,仿佛烛火上爆出的一朵明媚的烛花,定定望向紫涵道:“刚刚你不是听到了吗?边境粮食上涨,农户卖粮收益颇丰,本身是得了实惠。”

紫涵微微赧然,低声嘀咕了一句:“管中窥豹,瓮天之见!”赵德芳淡淡一笑,佯装没有听见,充耳不闻,侧身继续前行。

赵德芳抬一抬眼,笑吟吟道:“谁人不是红尘客?莫笑谁是世俗人。”

诸葛不群脸上生了几分歉意,寒暄客套道:“王爷回京之后,听说前来登门造访的宾客盈门,大家都感怀王爷的贤德和才智。可不群自从上次在雁门关与王爷把酒言欢一别之后,还未曾登门南清宫拜谒拜访王爷,实在有违礼数。”

赵德芳笑意似秋日里和煦的阳光,眸光深沉如静潭,含笑道:“与趋之如骛的凡尘俗子相比,诸葛大人是夫唯大雅、卓尔不群,何须歉意?况且本王还未到京城,凤阳阁捎带的西域蚕丝、蒲中玉酿等名贵礼物就已经送到南清宫了,如此以厚礼相待,倒让本王觉得受之有愧。”

诸葛不群扬眉浅笑,接口道:“王爷乃长公主的堂兄,兄妹手足情深,相比血脉之亲,这点儿薄礼又算得了什么?”

赵德芳请诸葛不群就近在一处酒肆坐下,俩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徐徐叨念着一些旧事。紫涵依旧身着一身袖口绣着梅花的暗紫色束带衣裳,眉目清爽坦然,双手抱臂静静地伫立在一旁,腰间插着两把霹雳回旋斩,看似漫不经心,眸光却在警觉地打量着四周的一举一动。

赵德芳关切询问道:“许久没有见萧驸马上朝,长公主与驸马爷近日可好吧?”

诸葛不群闻言顿了一顿,粲然一笑道:“老样子,一切安好。”说着,他神色稍稍松弛道:“老样子,证明时光步履匆匆虽不堪数,却不曾改变什么,就是岁月最好模样。”

赵德芳赞许似的点点头,笑容云淡风轻若四合的暮光,应声道:“是呀,时光不经用,转眼已半生。俩个人相伴经历二十年风雨过来不容易,且行且珍惜。”

诸葛不群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低首道:“长公主和驸马爷膝下一直无子,俩个人相守难免有时候会感到寂寞。这不,驸马爷闲暇外出散心偶尔没有早朝,就被王爷您给撞见了。”说罢,他的喉中一滞,自觉有所失言,毕竟虽然赵德芳生性风流,平生女人很多,但是身边也没有留下子嗣,要么孩子还没等呱呱坠地就因母亲难产而死,要么只在垂髫之年就因各种原因而不幸夭折。

赵德芳目光极淡,浅浅牵起唇角道:“父母与子女的缘分是无缘不聚,无债不来,如果缘分没到,又两不相欠,便各自安好,就此错过。所谓悲欢离合,无非缘深缘浅,缘起缘灭。

诸葛不群慢慢啜饮着杯中清酒,笑容渐隐道:“婚姻,一年之鲜,二年之吵,三年之痛,七年之痒,十年之殇,或许没有孩子也是老天最好的安排。”

赵德芳随手添一盏醇厚芳香的美酒,沉吟片刻,笑道:“还是诸葛大人想得通透,活得明白,不为世俗婚姻束缚所累,毕生寻得逍遥自在。”

诸葛不群容色谦卑接过酒盏,眉毛深深蹙起,荷荷应道道:“王爷过誉了,我是自己的人生尚且都把握不好,又怎可随意辜负别人的人生?”

酒过三巡,觥筹未止,赵德芳似是微醺,把酒杯停在手上,诸葛不群神色也有了几分醉意,半靠在桌椅上,衣袖拂落有纤云如絮的几分清浅姿态。

双方依礼拱手辞别,见诸葛不群起身离开之后,紫涵伸手扶住醉眼带着迷蒙之色的赵德芳,略略思量,开口道:“王爷,难得见您饮酒到微醺。把酒言欢叙旧,看来您对这位诸葛大总管倒是颇为交心。”

赵德芳把酒盏轻轻往桌上一搁,宁和一笑,闲闲道:“他是皇姐长公主府中的人,自然要交心。”

紫涵蓦地怔一怔,似有迟疑之色,终于吐露几字道:“紫涵愚钝。王爷您是知道的,凤阳阁对朝廷素来有所埋怨,长公主的心思猜测不透,您之前不是告诫我们对诸葛不群要谨言慎行,讷于言吗?”

赵德芳取了一片熟牛肉慢慢咀嚼了,兀自微笑道:“正是因为心思猜测不透,才更需要通过沟通交流来拉近关系。”说着,他眉头微蹙,眸中晶亮一转道:“他是商贾出身,说起朝堂政事来却头头是道。就连我特意与他闲聊三朝旧事,他也能如数家珍对答如流,可见用心程度非同一般。”

“哪有如何?”紫涵垂首询问道。

赵德芳双眸似星,目光中一片明了,用手指拂落窗外飘落在身上的一片暗红色香樟树落叶,面庞上露出浅浅的隐忧道:“人呀,趋利避害,只会对自己有利益关系的事情感兴趣……”

旭日东升之后的阳光已然有了温水渐煮的热意,风和日暄透过槛窗照映进凤阳阁,富贵有余的格花长窗的影子投在地板上,恰似开了一地花姿潇洒朝天怒放的西府海棠。

长公主赵璇伏在客堂如灵芝纹工艺精湛的黑檀木贵妃长榻上,闭目养神,黛眉含春,风鬟雾鬓上只扣着白玉兰翡翠簪,几许青丝闲闲散落在耳垂下,银针雪花串珠耳环长长坠下呈现柔美的姿态。长榻两端精巧设计有一对花好月圆纹饰戗金的漆器小几,盛放着龙须酥、马蹄糕、芸豆饼等宫廷糕点和杨梅、荔枝、杏李等时令水果。

因为夏日不喜欢焚香,流苏特意亲自到花房挑选灿烂绚丽的鲜花,不在客堂。诸葛不群替赵璇从宫女手中接过冰糖红枣燕窝端上来,被赵璇叫住为自己捶肩。他的手法颇为熟练,均匀、有力、柔和,让人感到神清气爽,轻松舒爽,施施然道:“今日出门上街晃悠,恰巧碰上了八贤王一行人,他对长公主和驸马爷甚是挂念。”

赵璇颇为满意,用牡丹纹花叶环抱缠枝的彩绘瓷勺子慢慢舀了两口燕窝,淡淡道:“总管您上街晃悠,是流连忘返于胭脂水粉味的樊楼吧,手法这么娴熟,想必平常也没有少去。赵德芳他若真的挂念,就该知道要约登门拜访的礼仪。外面的客套话听听就罢了,不要像个懵懂无知的幼童,把什么都当真,还拿回来说。”

诸葛不群颔首点头,轻浅笑道,隐隐道:“是,是,长公主明鉴。听八贤王说,驸马爷借故好些日子没有早朝,这样落人口舌,唯恐将来凤阳阁不授人以柄。”

赵璇默然片刻,脸上梨涡顿时凝聚起如同一片阴郁乌云的忧色,撩拨着耳朵上银针雪花串珠耳坠,赤金的护甲触动串珠轻滑有声,很快恢复了神色道:“如果驸马授人以柄身难退,就随他人眉眼高低去。凤阳阁不是议论朝政的地方,也不求他人施舍功名富贵,不需要看别人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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