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再入宫(2 / 2)
皇后问:“但若有大臣怀疑是我威迫戚楚放弃皇位,反对我轩儿继承大统,那便如何是好?不如让戚楚当着文武百官面前亲自宣告让位,此举更为妥当。”
“这自愿放弃皇位的布告只做备用。听过皇上遗诏的,知道戚楚存在的,也就今日在景泰宫里的数位,我的人我会管好,你的人更不会质疑戚子轩当新君。但要让你的人相信楚儿真的自愿放弃皇位而非耍其他阴谋,我便不能空谈。他们为了让你的皇子登基,前前后后谋划诸多,即便皇后亲自与他们说,他们也不会轻易信了戚楚不争皇位。写了这么份布告,给他们吃颗定心丸,不必将布告公之于天下。”
“好,按你说的做。”皇后有点看不清戚宁的用心,“你有何用意?”
“我只有一个条件,国丧仪式结束后,戚楚永不入宫,不许任何人追查他的身份,你的人不可与他有任何接触。否则,皇嫂,戚子轩的皇位也未必坐得稳当,你该知道没有我的辅佐,新君是否能众望所归不说,光是围着皇位打转的贪狼恶鬼就是巨大的威胁。”
戚宁的话语中自有一种不可拒绝的坚决,皇后想来他肯答应自己的要求,已经是极大的意外惊喜,应见好就收,赶紧应承戚宁的条件,但她对关于戚宁的一切,都不由自主地想要知道,这已成了她多年的习惯。
便问:“为何要这样安排?戚楚不做国君,连皇子的身份和富贵都不要?”
戚宁鄙夷道:“不是所有人都把权力和富贵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皇后听此含沙射影之言,心中刺痛,却仍强撑着自尊道:“哼,心之所向,苦求之而不得,便知这世间只有权力和富贵才是可靠的。你的条件,我答应,希望宁王不食言。”
“一诺千金。皇后请回吧。”
皇后欲言又止,见戚宁已经自顾自地翻着案几上的书籍,便转身往门外走去。想起戚宁身受奇毒,又心软下来,轻声问:“听说你中了毒,现下可有大碍?”
戚宁鼻子一哼,“有无大碍,皇后可以问问你的人,他们最清楚。”
“我……”皇后心中有愧,“你和我生在帝王家,中间这许许多多的身不由己,其实并不比一个百姓更能活得随心自在,这对你我应是心照不宣的。无论我做什么,绝无半点对你不利之意。”
“人间哪有十足十的自在随心,即便是百姓,也因为生计苦困而劳碌卖命,但人的善恶、是非黑白,决不是因着身不由己就没有边界。”戚宁严词道。
皇后知道戚宁对她的看法一时也难以回转,心中酸楚,自知多说无益。国丧期间,皇宫里还有许多事宜需要她主持,还是尽早回宫去,却又不放心,与戚宁道:“既然戚楚不想入宫,新君登基之事宜早不宜迟,你、我之外,难保有其他人心怀鬼胎。”说罢,没等戚宁回应,她重新戴好斗篷的帽子,走出门去。
皇后说的其他人,戚宁早有怀疑是徐坤泽等人,先前没有铁证。然而今日带萧楚楚入宫,看到与皇后一起站在景泰宫前与雷公公为难、硬闯景泰宫的,就有监海提督徐坤泽和商务总督苗杰仁,当时他们以为成败就在眼前,也不打算藏在暗处。戚宁这才确信皇后的幕僚中,带头的便是这二人,朗悦峰上追杀萧娘和楚儿、袭击梦半仙的竹庐、以及施粥日伏击王府门前和夜袭王府的都是这二人幕后指使。
二人中尤以徐坤泽为主,因其职务需要管辖及防御海域免受海贼和外敌入侵,手下握兵十万,由他作为皇后的军力保障最合适不过。
苗杰仁只管理商务贸易,虽无什兵力,但多年来与奸商巨贾勾连,不义之财堆积如山,财力远胜于任何一个王亲国戚,有充足的财力去疏通笼络其他官员支持皇后。
这二人之所以投入皇后麾下为她所用,一个是怀有天子野心想揽有治国大权,一个是贪财成狂想进一步“奉旨”揽财。
皇后的所有势力主要依赖这二人,她从惠国嫁到戚国,举目无亲、无所依傍,不像其他妃嫔,娘家都是戚国朝廷的重臣要员、名门望族。二十年前惠国更败仗给戚国痛失维州,正所谓成王败寇,她在皇宫中的地位自然也遭其他妃嫔明里暗里、有意无意地轻蔑。以至于在这两位大臣面前,皇后虽是一国之母,尚且要指望他二人,也因此受制于他二人。
这些年徐坤泽野心渐露,他给皇后办事,无非是想有朝一日戚子轩登基,他便要挟皇后使自己获得无上的权利。皇后也知徐坤泽对自己有很多阳奉阴违之处,比如伤了宁王。
皇后虽知徐坤泽胸怀城府,但除了徐坤泽她更无人依靠,便也无计可施。
皇后离开无双斋书房最后说的“其他人”,提醒了戚宁:徐坤泽既已知道楚儿的存在,即便楚儿已放弃继承皇位,徐坤泽定要斩草除根免留后患,不会轻易放过楚儿。
戚幽王出殡,皇宫内,上至皇后妃嫔,下至侍女奴才,个个忙着穿麻戴孝,处处哀哭不绝。倒不见得人人伤心,但不哭上一哭,恐遭杀头。奴才大多不无心谁来任新君,只求换了新帝,自己仍能相安无事继续做个奴才。
那些伺候妃嫔的近身奴才可不一样,皇帝驾崩,未有子嗣的妃嫔们统统去守皇陵,妃嫔奴才中的一些便被安排跟去,一些重新安排杂役或主子,反正是不如从前那样轻松了。
法事和跪拜仪式结束后,雷公公上前,站在皇帝的灵柩前大声宣读先帝遗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宗室首嗣,授以册宝,立为新君,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朕久疾未愈,兹命新君持玺升泰和殿,主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度之事,皆启新君决之;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自情,立为新君,念其年幼,由宁王戚宁摄政,赐为摄政王。新君之生母封为和谨端皇太后。此为皇帝口谕。钦此。”
文武百官、后宫妃嫔听此口谕圣旨,因其圣旨并未提及新君及其生母之名,皆暗自觉得奇诡,但皇后、各位王爷都没出来质疑,大臣和其他妃子便谁也不敢第一个发问。
皇后心里纠紧着,觉得周边的空气都凝固了,她等待着是否有人会发出质疑。
此时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传来。
众人望去,只见宁王走到戚幽王棺木前,道:“先皇久病,猝逝人间,未及将口谕落之于玉轴锦缎,雷公公宣读之辞为皇上亲口所言,字字为先皇病榻上心血之言,臣等必定谨遵先皇旨意,竭力辅助新君。新君戚子轩年幼,请皇太后携新君上前接旨,择日行登基大典,以尽早安定朝纲、造福万民。”
宁王之言,声调平缓,然而一字千钧,自有令人信服之力量。
此言既出,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再有疑问。
皇后知其用意,当即拉着她的皇子戚子轩的手,跪倒雷公公跟前,戚宁也跪下,三人领了戚幽王遗诏。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拜之声,雷动全城。
先人已去,新人登基。须臾之前还处处可闻的哭天抢地,被一种各怀心绪的暗流取代。
狂喜、不甘、惊异、无奈……
独留一个孤女,暗角中怆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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