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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长安乱(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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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上的积雪在殿内涌出的热浪烘烤下渐渐消融,水滴砸在檐下的青石板上,啪地一声,便粉身碎骨了。

书房的门紧掩着,站着两个人,杨坚扫视着手里拿着的一张小纸条,脸色有些不好看,在他的对面站着一个老人,面白无须,不知是不是由于太冷的缘故,双手拢在袖子中,缩着膀子,像是莫名其妙地矮了一寸,慈和的目光中带着悲悯的笑意,却总带着一股子阴柔气质,令人不寒而栗……

他默不作声,笑眯眯地站着,等待着杨坚开口。

“陛下这个要求,对于杨某而言,实在是太有些难度了……”杨坚弹弹手中的便签,无奈的叹气,“宇文护要杀尉迟迥,别说是我,就是再加上尉迟纲、宇文达都是顶不住的,更何况是要救出他,这个……请恕杨某直言,当下陛下不宜与宇文护争锋相对,向宇文护示弱,暗地纠集力量等待时机才是上策。”

那阴柔模样的老人摇摇头,“国公所虑陛下岂能不知呀?只是尉迟大将军之事实在是过于重大,尉迟大将军若死,陛下这边势必人心涣散,这个忙,还望国公一定要帮扶才是……”

说着,他向杨坚躬身行了一礼,“望国公千万搭救尉迟大将军,陛下将感激不尽!”

“快起,臣怎么敢当?”

杨坚连忙将他扶起,这个老宦官一直便是贴身服侍皇帝宇文邕的,在内宫之中,再也没有比他更得宇文邕信任的人,他这一拜甚至可以代表皇帝,非同小可。杨坚不敢受此大礼。

老宦官抹泪道:“陛下已经落得如此境地,若是国公不搭手帮扶,离被废立之日不远矣!”

“老公公快快请起,千万莫要折杀了在下,唉,我应了就是了……”

话已经说到如此的地步,杨坚就是想不答应也不成了,心头愠怒这老宦官竟敢以此伎俩相逼,但最终也还是应下了,待到老宦官离开,杨坚坐在书房内思索了好一会儿,一个疑虑一直萦绕在心头,久之不去。

“尉迟迥刚进去没几天,宇文护那边都还没有放出风声说到底要把与尉迟迥怎么样,怎么宇文邕就如此迫不及待了呢?”

“只是一个尉迟迥被处置……,便让他惶惶如惊弓之鸟了吗?”

杨坚坐了许久,门外一个影子悄然伫立,杨坚沉声问道:

“何事?”

“家主,仆寻访了许久,并没有查到什么眉目,那高芸确实是独孤宾的远亲,而且邺城那边的掌柜也说,从前邺城却有一间金风楼,老板娘是一个双十年华的美人……其他别的,就再难查到了……”

杨坚揉着眉心,道:“除了这个,你们还曾听到什么传闻?”

“据说老板娘背后的金主是弘农杨氏……好像还有,河东裴氏……”

“弘农杨氏?”

杨坚眉心一挑,“她一个邺城来的,怎么又变成了杨家的掌柜?又怎么会,传出跟裴氏有瓜葛?”

“非也,仆听闻,邺城那座金风楼本就是杨家的产业,至于裴氏,可能是因为这里面裴氏也加了本钱。”

“消息属实?”

“仆经过多方打听才获知的消息,应该是属实的……”

窗外又传来声音,“要不,家主自去杨家问一问?”

杨坚沉默了一会儿,道:“算了,左右不过是个女子,我们和杨家也就表面上的亲戚关系,这点事情,不好拿去问,就算人家真有别的什么打算,也不见得就要告诉我。以后关注动向即可……”

杨坚父子对外宣称自己是弘农杨氏出身,但实际上和弘农杨氏很难扯得上关系,不过由于杨坚确实是弘农华阴人,再加上后来杨坚的父亲和杨坚渐渐发迹,杨氏这才捏着鼻子认了。这跟破落户功成名就之后,总是喜欢瞎攀扯自己祖上出身某某高门,其实是一个道理。

杨坚忆起那一对远山般的黛眉还有冷澈的眸子,想起她上回状似无心的“帮忙”,忽然有些烦乱,但随即便将之抛到脑后,毕竟也只是一个女人,再厉害又能算得了什么?

“你过来,我有另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比起她,做好宇文邕交代是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杨坚这边彻夜不眠,宇文邕那边也未曾闲着,三更天了,太极殿内的烛火还亮着,宇文邕面对着碎片一样的飞雪,听着还未换下便服的老宦官说着话,良久,他眉心的郁色渐渐消散了,欣喜道:“那罗延果真是这么说的?”皇帝心中高兴,老宦官更加有劲头了,“是呀,国公说陛下此举不妥,但是奴婢只求了几句之后,他便应允了……”

“你去办此事,朕就放心了……”

笑着笑着,宇文邕忽然道:

“朕竟从不知道,你从一开始便与那罗延有勾结……”

噗地一声,老宦官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寒风如刀,扑面而来,刺痛着他老迈松弛的皮肤,但他没有多大的痛感。

血从胸前大片大片的淌下将褐色的襕衫染成了深色,雪亮的长刀从后心贯入,然后一拧,便搅碎了他的五脏……,鲜血从老宦官的口中涌出,那双充满惊骇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宇文邕,似有千万句话要说,但终究是黯淡下去,变成了沉寂的灰色。

宇文邕面无表情,看着尸体委顿在他脚下。

那宦官背后……,赫然便是宇文达还有宇文神举。

“皇兄,何泉这个狗奴才要怎么处理?”宇文达将染血的长刀收回鞘内,漠然的踢了那具尸体一脚。

“何泉私服出宫,行为不端,恐有勾结外人之嫌,被宫中侍卫当场格杀。”宇文邕吩咐道,“不过消息要瞒上两日,别让杨坚知道了……”

“臣等明白。”

宇文邕紧了紧衣领子,踏出殿外,白雪漫天呼啸,纷纷扬扬落满一地。

凛冽的风可以给宇文邕清醒的感觉。

他望着万古不变的长夜,嘴唇动了动:

“薄居罗,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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