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泰山谈诗(1 / 2)
济南府的最后一站是泰山,泰山于帝王而言是极有特殊意义的一个地方。
传说中,泰山是盘古的头变成的。古人形容泰山“吞西华,压南衡,驾中嵩,轶北恒,为五岳之长。”
历朝历代功勋卓越的皇帝,不断在泰山封禅和祭祀。并在泰山上下建庙塑神,刻石题字。
山高入云,气势壮阔。
他们登到半山腰的时候,在泰山神庙里,皇上行了祭祀大礼。
不知是这种心结的影响,还是皇上在北京城里确实没见过这样高大的山,他显得十分震撼。
陈文心还没登到半山腰就放弃了自己登顶,幸好山上是早有准备轿撵。
这种轿撵比宫里的粗糙许多,看起来狭小,但很灵活,用于山路上是正好的。
先是陈文心上了撵轿,然后年纪最长的王熙也受不住了。
皇上怕他身体受不住,又不敢在皇上之前坐轿,所以皇上也上了轿。
最后黄机、吕宗也都上了撵轿。
只有陈文义还气定神闲,跟兵士们在周围步行护卫。
待到黄昏,他们终于登上了泰山极顶。
皇上俯瞰山脚,见风景壮阔,气势恢宏,诗兴大发。
皇上当场做了《登岱》诗,摆起书案来写在金笺上,又当场焚烧祭祀泰山。
岩岩岱岳高无极,攀陟遥登最上头。
路转天门青霭合,峰回日观白云浮。
振衣截崇凌千仞,骋目苍茫辨九州。
欲与臣邻崇实政,金泥玉检不颂留。
皇上做的诗,就是和寻常诗人的眼光不同。他所关心的是九州大地,江山社稷。
陈文心坐在石椅上,她的屁股被撵轿颠得生疼,现在连站都懒得站了。
皇上在写诗,她无聊地在摩崖石刻上看诗。
摩崖石刻上有历朝诗人留下的诗句,其中便有唐朝诗人杜甫的《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她边看边念,引得黄机等人都来围观,“我说呢,怎么最好的一首找不到了,原来在夫人这。”
她就是随意一屁股坐下,谁想到正对着这首诗。
“这首原是好的,老杜的口气难得不作悲一回。”
王熙这一说,陈文心立刻来了精神。
她前世的毕业论文写的就是杜甫,至今记忆犹新。
陈文心笑道:“这首的口气也不过中庸,诸位先生可知,杜少陵最不作悲的诗是哪一首?”
王熙和黄机两位是大学士,对于诗词曲赋无一不精,哪能被一个深宫妇人考倒呢?
黄机忙接话道:“自然是《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了。老杜一生漂泊孤苦,皆为安史之乱所害。乱世一结束,他自然欣喜。”
王熙也很赞同,“是啊。此诗有杜诗第一喜之称。”
陈文心却道:“依我拙见,此诗倒作悲了。”
她徐徐道来:“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襟。看似喜极而泣,何尝不是哀极而喜?”
“这是久经丧乱之人一朝得以安定,然则安史之乱结束,他仍然穷困潦倒,亲人丧病。”
“从前还有乱世作为借口,还得有一个期盼社稷安稳的信念。这战乱一结束,他一并连信念也无了。”
她于杜诗见解之深,倒叫两位大学士惊讶。
黄机面露惭愧之色,“夫人所言甚有道理,倒显得我是人云亦云了。”
陈文心颔首以示谦虚,“哪里。先生所言方是正理,我一个深闺妇人,不过有几句歪话罢了。”
皇上笑着敲敲她的额头,“倒也不算是歪话。那你说说,你以为哪首最不作悲?”
她想了想,“夫君和几位先生以为,《春夜喜雨》何如?”
王熙便念道:“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陈文心解释道:“此诗名为《春夜喜雨》,诗中却连半个喜字也无。虽无喜字,然处处是喜。”
众人闻言细细品来,都深以为然。
皇上也是爱诗之人,对她的见解很有同感,“正是这股子欲说还休的喜气,倒比那喜欲狂更引人同感。”
“此诗作于老杜生活安稳时期,心境自然轻松愉悦,不若老年时艰难苦恨。”王熙捻须说道。
黄机笑道:“年轻人自然心态豁达乐观,王先生以为如何?”
这话分明是在说王熙老了。
王熙最擅言辞,怎会被这黄机取笑了去,当即反唇相讥道:“黄先生位列咱们出行队伍中的第二老,老朽与你与有荣焉。”
皇上出巡不敢带年纪太大的官员,怕他们受不住舟车劳顿。
王熙已经算是年纪较大了,年近五十。黄机和吕宗皆是未达四十的年纪,黄机大上吕宗半岁。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