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沈昱奇(1 / 2)
苏季在一个管家的带领下在无锡沈家的宅子里四处绕,听管家说沈老要在暖阁里见他,苏季还觉得有些意外,毕竟自己跟他不熟,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至于为什么要说“绕”呢,呃,可能是江南水乡的通病吧,修个宅子总恨不得修成一个景园,一定要有“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苏季这边正瞎想着,前面带路的那个管事歉疚地说:“抱歉了少廷尉,我们老爷喜静,再加上又喜欢平生园的景,便把住院设在了那儿,辛苦少廷尉要绕这么远的路了。”
“没关系,顺路赏赏景也是不错的。”
再走了一会儿,苏季听到从月洞那边传来了琵琶和柔婉的唱歌声,等过了月洞,果然看到了一处院子。那管事领着他走到了一处门前,转身对他说道:“少廷尉稍等一会儿,我去知会一下老爷。“
苏季点了点头,管事行了一礼进了屋子。站在屋前,那柔婉的歌声如今更清晰了。
“天下第二泉呀,惠山脚半边,泉水碧清,茶叶泡香片呀。锡山末相对那惠泉山呀,山脚下开两边,开个泥佛……“
歌声虽是小,但是伴着舒缓的琵琶声,一时还让人有些陶醉。听着听着,声音突然就中断了,再过了会儿门口走出来一位看着年龄有三十多岁的,嗯……妇人。那妇人看见他微微欠了个身绕过他过去了,等她过去了苏季才注意到后面还跟着管家手里抱着琵琶,管家看着他笑了笑说:“少廷尉进去吧。“
“好。“
苏季应了一声走了进去,入眼先是一张松鹤的屏风,等绕过屏风就看到了软榻上坐着一个穿着很是朴素的老人,须发已经白了,人看着却还是很精神,笑起来很是和蔼,让苏季觉得仿佛是看到了当年的祖父。那老人看到人进来了,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着说道:“这便是京城那位有名的少廷尉啊。”
苏季听言连忙往前走了两步行了一礼不好意思地说:“沈老过誉了。”
“在下苏季,字沐哲,苏州人士,这次是专程来拜访沈老的。”
“好。来坐这儿吧,坐我对面,也好说话些。”
沈昱奇引着一脸受宠若惊的苏季坐到了软榻的对面,一个小厮进来换掉了原先放在旁边的茶,重新换上了一套茶具。沈昱奇拿起壶给自己和苏季倒了杯茶,然后说道:“我向来喜欢在暖阁接待客人,觉得这样会亲切些,沐哲不要介意。辛苦沐哲特意来一趟无锡了。”
“不会。苏季受命在杭州审理一件案子,想着既然都已经到了杭州,再不来无锡拜访一下沈老,未免有些太过遗憾了。”
“真是太客气了,有什么好拜访的呢,我致仕已经很多年了,朝堂上的事情也不知道了,何必麻烦你们老远跑一趟呢。”
苏季笑了笑说:“我们来拜访沈老,不过是想亲自见见敬仰许久的您,在沈老这里学习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罢了。”
沈昱奇爽朗的笑了声说道:“哪有什么敬仰不敬仰的,大家都是常人罢了。不过我也确实在官场上浸润的时间久,经历的事情的多,倒也可以跟你们聊一些经验。”
沈昱奇顿了顿看着苏季接着说:“长江后浪推前浪,这话确也当真。看你小小年纪都能熬过科举,在御前待了那么些年,日后定有大作为。”
“沈老谬赞了,苏季也没有多少宏图大志,只要能做好本职,维持初心便好。”
沈昱奇闻言愣了一下,盯着一脸真诚的苏季看了会儿说:“好,好。我往常问他们志向,他们都会跟我说政事,什么征税啊、养兵啊,说的头头是道的。这朝堂上的人,多的是有一番政见想要实现的。为了实现自己的政见,他们就会拼命的往上爬,可爬着爬着,被周边的风景迷了眼,他们就忘了一开始为的是什么了。倒是你这做好本职,维持初心来的更实在些。”
苏季听他这么说低头腼腆地笑了一下,看到案桌上摆着一盘没下完的棋盘有些奇怪,沈昱奇见状解释道:“一个人待着无聊,便下了盘棋。”
苏季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沈昱奇又问道:“沐哲方才说自己去杭州审理案子,什么案子还需要少廷尉特意跑一趟啊?”
“倒也不是什么大案子,就是浙江按察使审理的时候钻了一点儿牛角尖,所以廷尉才让我过来。”
沈昱奇思考了一会儿说:“浙江按察使,是许镜清吧。我听说他这人审案子不够公正,总是会偏向弱势的人。若是为官之人平常的时候有这种恻隐之心,倒也是好事,可放到审案子的时候,确实不合时宜了。”
“许臬台就是心肠有些软,却也不是顽固不化,为人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只是毕竟这种观念已经影响臬台很久了,一时要改变也不容易。”
“是呀。”
苏季顿了顿问道:“对了沈老,我去浙江臬司衙门的时候,无意看到了建宁十三年的几份卷宗,我觉得这位前辈审理案子倒是不错,不管是一般纠纷还是人命案子,都能细细梳理出案件情况找出关键所在,苏季当真是有些佩服。就是可惜时间有些久了,臬司衙门不大记得那位前辈是谁了,请问沈老知道吗?”
“建宁十三年?嗯……我想想。哦,你说的人应当是李泠,这人确实是有真本事的。我还记着他原本是工部的人,有一次刑部那儿卡了一个案子一直解决不了,是他找出来了纰漏才结了这个案子,所以后来推举浙江按察使的时候便挑了他。不过我跟他不太熟,他向来跟苏祁苏阁老走得近,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是这样啊,多谢沈老。”
“没事儿。”
沈昱奇说完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苏季低头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咳了一声看着放下茶杯的沈昱奇说道:“沈老,不瞒您说,苏季是苏州人士,我们家与苏祁苏阁老本是一族,按理来说我是要唤他一声伯祖父的。当年伯祖父一家出了事,我爹颇为心痛,这么多年来还时时挂怀。之前阿爹得知我任了大理寺少卿,便托我看看当年的卷宗,想具体了解当时的情况。沈老当时就在朝堂为官,或许知道一些苏季如今不知道的,沈老可否告诉我一二,我也好安安家父的心。”
沈昱奇听言叹了口气感慨的说:“原来你竟是他的亲戚,那也难怪如此聪慧。我与他共事了那么多年,说实话,其实我们之间相处的也并不是多融洽。可不管朝堂上怎样,他这个人为人处世我还是很欣赏的。建宁十三年那年,他突然辞了官,我当时还想着,等再过几年我也不干了的时候,就去找他聊聊天,喝喝茶,也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见我。可惜,可惜后来苏州就传来了他出事的消息。那件事闹得挺大的,案子直接被报上了京城,说是王氏倭寇借着招安之际向苏祁报当年的剿倭之仇。不过因为这案子是九卿会同审理的,再加上先前东林和苏党闹得挺不愉快,所以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问这件事,具体的情况,我怕是也未必比你知道的多。”
苏季失落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味起刚才他的话又问道:“沈老方才说王氏倭寇借着招安之际是?”
“是这样,在出事之前,当时的浙直总督说服了王氏倭寇接受朝廷的招安,那段时间他们就待在杭州商量招安事宜。其实当时在内阁,我是不同意招安的,我觉得前些年的剿倭颇有成效,根本就没必要招抚他们,同意的反倒是他,却没想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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