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求情(1 / 2)
锦衣卫北镇抚司审讯室里,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声音伴随着压抑的呻吟声阴沉沉的萦绕在房间里。屋子里窗子小,即便是白天也要点着灯才能看清,从入门开始走廊里都点着蜡烛,衬得审讯室的氛围愈发阴森。
刑架上正在受刑的是薛岳,一个锦衣卫拿着浸过盐水鞭子往他身上打,旁边田玉宁抱着胳膊皱眉看着,另一个刑架上还架着秦安。秦安先前已经受过刑了,这会儿虚弱的吊在刑架上垂着头,身上布满了鞭伤,尤其伤的重的几处血淋淋的裂开了大口子,掺杂着些止血的药粉,看的人触目惊心。
刑架前摆了两张椅子,夏衡坐着左手边那张上抱着手炉翻看卷宗。耳边听着薛岳的呻吟声越来越小了,夏衡抬眼看了过去,见他的脸色已经发青了,他把卷宗一合起身制止道:“行了,行了,停手!没看见人脸色变了吗,把人审死了案子怎么结。”
田玉宁听到他的话也注意到了薛岳情况不对,连忙喝止了行刑的人,又吩咐另一个去给他处理伤口,然后走到夏衡身边问道:“厂公看了这么久卷宗可看出由头了?”
夏衡本来就很心烦,听到田玉宁问话愈发烦躁了,气呼呼答道:“没有!”
夏衡答完转身又坐回了椅子上,田玉宁一脸焦急的凑到他跟前说道:“那怎么办啊?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再审不出来结果我们就完了。“
田玉宁看着夏衡不说话了,着急的摸了摸脑袋。没想到急着急着还真让他想出一个办法来,眼睛一亮朝夏衡提议道:“厂公,厂公,我有法子了。你看啊,现在我们手上已经有了秦安和林开平的证词,还有那两个书吏,依我看我们就照着现在的证据审,我来帮厂公捋一下。先是薛岳托人去找秦安,说服了秦安帮忙在民间印制妖书,然后他又用钱收买书吏把妖书抄在了邸报上。在此期间,席文光从书吏那儿听说了这件事,他为了还清林开平的钱就提前把妖书给了他,所以林开平才把妖书印了出来。欸,你看,通啦。”
夏衡摇摇头说:“不行,你要这么审的话先不说段雲,就蒋正那边都过不去。”
“啧,蒋正存着什么小心思你我都一清二楚,他就是想把姜瑜拉下水嘛。那要是时间够的话我们还可以往姜瑜身上审审,指不定还是对的,但问题是现在来不及了。排查加初审咱们花了六天,绕着姜瑜咱们又审了五天,十几天了,真的够了,再拖下去朝堂也受不住啊。”
夏衡皱眉看着刑架上的薛岳,脑海里想起了之前皇帝说他“和稀泥”的话,犹豫了一下起身朝他走了过去,田玉宁也跟在了他身后。锦衣卫给薛岳身上的伤口简单上了药,看见夏衡两人过来连忙让开了位子,夏衡弯腰盯着薛岳问道:“我问你最后一遍,秦安和妖书的事情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薛岳听见耳边的声音艰难的睁开眼说道:“我跟你说多少遍了我不知道!你以为我不明白你们,你们打着什么算盘吗?只要我认了,姜大人那边就完了。我告诉你,要么你就干脆点让我死在这里,想让我诬陷姜大人啊,你妄想!“
薛岳说完冲着面前的夏衡就吐了口唾沫,夏衡离他太近躲闪不及被吐了个正着,一时间又惊又气说不出话,旁边的锦衣卫见状立刻隔开了他们俩,转身打了薛岳一巴掌训斥道:“放肆!”
田玉宁拉着夏衡走到了一边,拿出帕子手忙脚乱的给他擦脸,嘴里念叨着:“呀~,厂督没事儿吧,没事吧。闫重,给他个教训。“
“是!“
闫重得了令,转头又朝着薛岳腹部打了几下,打的薛岳这次忍不住痛呼了几声,夏衡稍微平静了一下侧头朝着闫重吩咐道:“够了,别打了。“
闫重听言看了薛岳一眼停下了手,薛岳缓了一会儿突然大笑了几声说道:“呵呵呵,哈哈,夏衡,你不过一介阉竖,连起码的内书堂都未曾待过你凭什么对朝堂指手画脚,四书五经你识得几何?你掌着东厂插手刑狱也就罢了,可你连廷推都要干涉,还让自己的党羽参与京察,你的野心不小啊。你先是严刑逼供沈昱莫,逼他在狱中自杀,现在又把这一招用在了我们身上,还想谋害朝中清流大臣。行啊,你今日便杀了我,若以我一人之死能让司寇看清你的面目,能让你被绳之以法,那我也死得其所。话说五日之期是不是要到了,厂督可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呵呵,邪不压正,你辛苦筹划了这么久要白费了,哈哈。”
夏衡冷笑了一下慢慢踱步到薛岳身边说道:“到现在你都还觉得妖书这事儿是我干的,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升迁上来的,这两年你都在干些什么。好,就如你所言,我看不惯清流在朝堂占据着职位挡到了我的路,所以我搞出了妖书把你们拉下马,最好可以把内阁也清空,这样连内阁都是我的了。所以我现在卡在这里一边冒着被皇帝一气之下撤职的风险,一边审理这个头疼的案子还要查王恭厂。你是看不懂妖书的目的是什么,还是装你看不懂?我要是想借刑狱在朝堂上开路为什么不用我把握最大的受贿,要在这里说废话,还只有你一个。”
“你以为我就那么看不惯你,从朝堂上那么多人里面偏偏咬住你一个。你来这里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有人上揭帖说你往日弹劾别人的奏章与妖书文风颇为相似,其中还有你惯用的家乡用语,你仔细想想会是谁上的揭帖。这次京察你也在,你回忆回忆名单是怎么确定的,有些人是怎么到名单上又是怎么不见的。我劝你有些事情最好跳开自己的圈子看,别被自己的一厢情愿蒙蔽了眼睛,让人两边利用。”
薛岳听完他的话安静了下来,愣愣地低头盯着地面,田玉宁凑过来又说道:“厂公你跟他费什么话,既然他这么不知好歹那我们也不必再为难了。反正薛岳是秦安亲口说出来的,供状还摆在这儿,证据确凿,现在差的就是他自己的口供。要我说倒不如把他家人带来,我还就不信他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你敢!妖书此案与我家人无关,你凭什么迫害无辜之人。”
“就凭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
夏衡看着田玉宁这边又和薛岳吵了起来正要开口说话,门口突然传来门的响动声,接着燕临的声音传了进来。
“爷,有情况了,出事儿了。”
燕临一路跑到了夏衡面前,礼都没行说道:“爷,刚兵马司派人过来说御史巡城的时候在萧爽楼逮住了席文光,还连带抓了七个士子,最关键的是里面还有长宁侯长子张意年,现在正把人往这边送呢。”
“什么?我这儿还没审完呢,怎么又有人了?”
田玉宁听了这话比夏衡还激动,拍了下手抱怨道:“完蛋,看来明天要去宫门跪着了。”
夏衡只感觉自己的头突然疼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头朝田玉宁说道:“你把他们送回狱里,我先出去。”
夏衡吩咐完带着燕临出了门,留下田玉宁叹了口气生气地坐在了椅子上。
“他们说人在萧爽楼抓到的?”
“对。说是巡城御史在街上发现了鬼鬼祟祟的席文光就跟了上去,然后就在萧爽楼一网打尽了。”
夏衡出了审讯室的门一路上往门外赶,走到半路上突然脚下一转,带着燕临往锦衣卫安排给他临时休息的地方走了过去。燕临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跟着他也转了过去。
“吱——”
夏阳原本在给手炉加炭,听见了开门声回头一看是夏衡开心的说道:“欸,爷审完了。”
夏衡进门没顾得上搭理夏阳,走到书案后随便磨了两下墨,拿了张纸提笔写了起来。燕临转身关好了门,跟一脸好奇的夏阳凑到了桌子边问道:“爷这是写什么?”
夏衡两下写完了字,吹了吹纸折好跟燕临交代道:“你把这个信封好加急送给东江李振南,啧,不行,这会儿怕是已经过不去了。这样,你先让他们把信往东江送,在那边等等,等开海之后尽快送上去,去把老白和高远叫过来我有话跟他们说。”
燕临愣了一下接过来答道:“好,我这就去。”
夏阳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燕临又匆匆地走了,小心翼翼朝坐在书案后的夏衡问道:“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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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府里,江易背着手带着门客风风火火的往书房走,一边走一边气愤地说道:“我就跟他说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轻举妄动,他可好,非要闹,天天鼓动言官上折子弹劾徐平、弹劾姜瑜,这下把自己弹劾进去了吧。你说说那张意年他没事儿干这些天乱跑什么,添什么乱,这下好了,连王恭厂都不用了,计中计啊。”
江易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进了书房,那门客跟在身后关上了门,走到江易面前问道:“那阁老如今有何打算?”
江易坐在书案后呼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过了会儿开口说道:“使人去跟长宁侯说一声,让他去御前求求情,看能不能先把张意年弄出来。”
“这样不会让上头疑心吗?”
“不然还能怎么办,不救才更奇怪吧。再说把张意年留在锦衣卫我也不放心,还是带出来好,免得给他们留下把柄。让长宁侯去御前求情解释一下,有贵妃的面子在,或许皇帝就不会计较了。我先等等看情况,不行的话我还得再上一张请辞的折子试探一下。”
门客低头皱眉想了想说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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