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放手(2 / 2)
“把脏手帕给我吧,我一会儿收拾,烧掉就好了,等会儿我给你们补两个。”
“这都是小事,白姨照顾好自己才是重要的。”
这边说完话,夏安端来了茶盘:“老夫人喝杯热茶缓缓吧。”
“欸,潇潇呢?她在哪儿?”
“夫人在整理老夫人的房间呢。”
“她在我房间!?”
白阿娘听到这话突然慌乱了起来,强撑着站起来就要往屋里走,看她颤颤巍巍的样子夏衡赶忙扶住了她,疑惑道:“怎么了?”
“哎呀,不行,麻烦你带我进去,快点。”
见她很着急,夏衡便没有多问,搀着她往屋子走。
夏衡带着白阿娘一路火急火燎的进了房间,跨过门槛,白阿娘却是停下了脚步,面上有几分心虚,和小孩子做了坏事被抓到的紧张,因为她看到了那边的人。房间里,白潇并没有在收拾东西,反而坐在桌边低着头,虽然看不见神情,但仍然能感觉到压抑。夏衡刚进门,就注意到了桌上的一团红,他定睛看了看,最上面是盖头,绣着精细灵动的纹样,尽管距离有些远,但他还是隐隐看到了是鸳鸯,还绣着没完工的水仙,盖头底下,是一条红罗长裙,裙边绣着如意骨朵云。
是嫁衣啊。
猜到了那是什么,夏衡下意识别过了眼,顺着白阿娘的力道往前走。
“爷带阿娘回来了?”
白潇起来打了声招呼,把白阿娘接了过来。
“多谢爷陪阿娘散步了。”
“无妨。”
“我想和阿娘说些话。”
夏衡看见她表面一派平静,眼里却在隐忍情绪,道:“好,你们聊,我去看看白姨的药怎么样了,有事叫我。”
“嗯。”
夏衡看了白阿娘一眼,转身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夏安看见夏衡一个人出来了,好奇地问道:“怎么了?老夫人怎么那么着急?”
他没说话,冲着夏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看着夏安机灵的点了点头,他跳下台阶拉着夏安走到了一边。
夏衡知道,她生气了。
屋子里,白潇扶着白阿娘在桌边坐好,自己绕到了旁边,摸了摸盖头上的鸳鸯。白阿娘看她一直不说话更紧张了,低头看着地面,时不时瞟一眼桌上的嫁衣,好不容易等她做好了准备打算先开口解释,白潇先问道:“阿娘什么开始做的?”
“我早些就想好了的,嫁衣嘛,还是自家绣的最有心意,我上个月就让裁缝做了。你绣功不好,阿娘给你绣了,你到时候随便补两针就行。我给你做了内裙,外裙和霞帔是在人前的,到时你在看着做。我还想着过几天,等我做的差不多了再拿给你看,没想到现在就让你看见了。那,那正好,你来试试,看合不合适,我觉得差不了多少,就是腰身和肩膀可能需要改改,你试试,让阿娘看看是什么样子。”
白潇听她这么说有些动容,但还是绷着脸说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你现在养好身子才是要紧的,这种伤神的事情平日消遣消遣就好。可你呢,一点也不听。我之前收了你的针线,又不让铺子给你布匹,你就让山杏去别处买,我的心思全白费了。我说呢,怎么最近家里的火烛用的这么快,山杏看到我也不自在。”
“你不知道你身体是什么情况吗?丁大夫都说了你血气不足不宜劳神,你还半夜里偷偷做。且不说夜里烛火暗伤眼,看这绣了这么多了,你夜里是什么时辰睡的?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吗?”
白潇看她被训的低下了头,一时又有些心软,放轻了语气道:“我知道你想给我绣嫁衣,可这又不急,日后有的是时间,你何苦这么熬自己呢。你想做,告诉我便是,我又不会拘着你。”
“我怕来不及,我想看看你穿嫁衣的模样。”
白阿娘说着掉起了眼泪,勾的白潇眼里也带上了泪花,她一边拿出帕子给阿娘擦眼泪,一边说道:“有什么来不及的,我又不急着嫁人。日子还长着呢,你总会看到的。”
“来,潇潇你来。”
白阿娘擦了下眼泪,领着白潇到了床边,从塌下暗格里拿出来一个匣子。她把盒子放在床上打开,里面放着一张契纸,还有两个簪盒,一个耳饰盒,两个银制的平安锁。
“这底下的契纸,是这宅子的房契,我留给你,日后可以租出去。这个,这个簪子,是阿娘买给你的,这支金簪是你的,玉簪是你夫君的,这对玉耳环,也是给你的。这两个平安锁,是给外孙的,也不知道够不够。”
她把匣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给白潇看,轮到最后一个的时候,眼神更加柔和了。
“这支簪子呀,是你阿爹当年买的,你一支,我一支。你阿爹当时说,是时候该给潇潇攒嫁妆了,你还不乐意来着,说要在家里呆够了再走。我的那个,那年卖掉了,你的这个,我一直留着,现在都交给你。”
白潇抱着匣子,泪水顺着脸颊滴在了匣子上,压着嗓子说道:“别人家都是出嫁的时候才给的,你现在给我做什么?你收着。”
说着她把匣子推给了白阿娘,白阿娘拦着她道:“不,乖,听话,拿着,现在就拿着。我留给你的不多,我攒了这些年就只攒了这些,我想陈公公也会给你贴些,该是够你在夫家站稳身子了。等我把这几天把嫁衣绣完,你就穿上让我看看,等我碰到你阿爹了,就说给他听,也好圆了他的心愿。”
听到她这么说,白潇的情绪控制不住了,把匣子往床上一摔道:“我要的不是这些!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呀!我可以给你治的,这半年你不是好了吗?我不用你做嫁衣,不用你攒嫁妆,我要你看着我出嫁,陪着我过往后的日子,不然我出宫为的是什么。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总要丢下我一个人,你为什么总是不要我!”
白阿娘看着她泣不成声,心疼的把人拉进怀里,拽着袖子给她擦眼泪:“潇潇别哭,乖,别哭,阿娘怎么会不要你呢,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啊。我好想陪着你,好想弥补那么多年对你的亏欠,可我没有办法。血疾治不好的,自打你舅舅过世之后,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我能感觉到自己时日不多了,我没有时间了。我想给你做一件嫁衣,有红罗裙就够了,我想看你穿上有多漂亮。我好可惜见不到你凤冠霞披的样子,好可惜不能亲手送你出去,我,我……”
白阿娘说着说着情绪太激动吐起了血,染在衣服上和床褥上很快红了一片,白潇看着她不停地吐血,用衣袖都挡不住,吓得大哭起来:“阿娘!阿娘!”
眼看白阿娘晕倒在了她怀里,她慌乱地朝门外喊了几声:“来人,来人呐,去请大夫,来人呐!”
话音刚落,门猛地一下被推开了,夏衡领着一行人急忙走了进来,还跟着一个拎着药箱的白胡子大夫。夏衡帮山杏安顿着白阿娘躺好,揽着崩溃了的白潇让开了床边,老大夫赶忙给床上的人把脉。
白潇看着床上的阿娘又伤心又后悔,哭到不能自已,要夏衡扶着才站得稳,夏衡看着她的样子也很心疼,在她耳边柔声安慰着。房间里的血气慢慢变浓,变重,拽着人的心也在往下沉。
白阿娘这一昏迷,昏迷了很久,从上午睡到了傍晚,照进屋子的阳光也染上了橘色。桌边,是夏衡在看书,说是在看书,其实心思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橘黄的光照亮了书页的一半,显得另一半更暗了。
“呃,嗯……”
“白姨醒了?”
床上的白阿娘的动静让他回了神,夏衡倒了杯茶走了过去,扶着白阿娘喝了。
“是你在呀,辛苦了。”
“不辛苦。”
“潇潇呢?”
“她在厨房呢,白姨这一晕可吓坏她了,我去叫她来吧。”
“不用,不急,你坐下吧,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夏衡顺势坐在床边拉着白阿娘的手说道:“白姨要说的我明白。我之前就说过,我会照顾好她的。近一年了,风头已经过去了,我会让夏宅的人慢慢改口的。白姨的期盼我明白,我会在旁边照看着的,以后,夏宅也会是她的娘家。”
“你想好了?”
夏衡干脆地点了头:“我想好了。”
近一年的时间,白阿娘很多事情都看的明白,听他这么回答,怜惜地摸着他的头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不委屈,她的嫁衣,该穿给对她最好的男子的。”
“好,好。潇潇这十几年,幸也不幸,她的不幸,是我和她阿爹给的,她的幸,是你和陈公公给的,我相信有你们在,她往后,一定会是幸福的。好孩子,我把潇潇,交给你和陈公公他们了。”
“欸。”
夏衡笑了笑应下了,眼里却闪过了一丝丝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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