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廷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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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新安这边,战事进入新一轮高潮。
杨晟命王宗黯、杨崇本、符道昭、魏弘夫、谢从本率三万甲士攻打孟津渡,然后攻打李罕之的怀州,希图解放河内百姓,同时把守太行王屋二山,防止张全义向北逃窜河东。
他自己则跟李知道和郑孝远率八万精锐挺进洛阳西面,李存孝则率三万晋军攻打洛南重镇伊阙和汝阳。
被派去打汝州,李存孝有些不高兴。
不过他知道,杨晟这是担心他留在洛阳会勾结李克用。
毕竟洛阳与河东只是一河之隔,从洛阳渡过黄河,往北二百里就是昭义,昭义已经被李克用吞并了,李克用为了和朱温对抗,在这里囤积了重兵,坐镇大将是其弟李克宁。
为了防止李克用趁火打劫,杨晟便把李存孝派去打伊阙。
对于官军在外面的动作,张全义无可奈何。
陕虢已经请降,河中已经输诚,李罕之拒绝出兵援助,朱温倒向朝廷也已成为定局,汴州大将张存敬已经接受了朝廷的任命,担任洛阳东面招讨使,率兵三万进驻虎牢关。
张全义很清楚,只要朱温一声令下,张存敬随时可以出虎牢关攻占荥阳,环楚萧然,洛阳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何去何从,洛阳政府尚无定论。
严敬武等大将乐于自在,又依仗洛阳山河襟带,形势可用,不肯归附,判官郑徽等人力主输诚,请刺史,输两税,裁军马,甚至最好现在就自请入朝,否则不能罢战。
还说自己朝中有人,可以帮忙跟皇帝说好话,郑徽出自荥阳郑氏,中原顶级豪门,当然有底气说这话。
其父郑允是刘崇望选拔任命的鄂岳水师大总管,其孟父郑从傥官拜宰相,仕历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岭南节度使、宣武节度使、河东节度使,去世的时候天子亲自到场告别。
其伯父郑畋官拜宰相,仕历户部侍郎、翰林学士、兵部侍郎、任门下侍郎、集贤殿大学士、凤翔节度使、陇右节度使,司空、司徒、太子太保、太尉、太傅得了个遍。
大表哥郑预官拜上林大学校务部侍郎,兼盐铁通判,二表哥郑孝远是朔方军节度使,三表弟郑庄是枢密院判事,四表弟郑煌是东川车骑使,五表弟郑通是陇右节度副使。
其叔父郑綮也是宰相,只不过已经退休。
郑畋、郑允、郑从傥不必多说,这是晚唐荥阳郑氏的一代目,郑预、郑孝远、郑庄、郑煌、郑通也不用多说,这些都是几位一代目的后人,郑预和郑孝远就是郑从傥的儿子。
最值得一提的是郑綮这个一代目,进士出身,高骈兵败扬州后,郑綮奉命前往淮南坐镇,不久黄巢飞渡长江,郑綮给黄巢写信,请黄巢不要进犯庐州,黄巢哈哈大笑,自始至终都没进犯庐州,僖宗遂下旨嘉奖,赐绯鱼紫衣。
杨行密进入庐州后,郑綮返京述职,升任兵部郎中,兼给事中,执政事笔,相当于司礼监秉笔,妥妥的实权派。
但郑綮这个人,有些另类。
僖宗还京后,打算任命杜让能之弟三司通判杜弘徽为中书舍人,做郑綮的副手,当时杜让能已是宰相,郑綮考虑到这一点,认为杜弘徽不宜担任军机重臣,于是上表论述。
僖宗不听,坚持任命杜弘徽为中书舍人,郑綮很生气。
上表称病,请求辞官回家,僖宗无奈,好言好语做思想工作,考虑到杜弘徽已是中书舍人,僖宗为免二人不和,便把郑綮调离政事堂,作为补偿,又将其升任散骑常侍,左右散骑常侍在唐朝也是宰相,只是不具体分管部门。
消息传出,时任首相王铎大怒,认为郑綮故意为难皇帝,于是向僖宗进谗言,说郑綮耍大,然后自作主张把郑綮贬为国子监祭酒,这时候朝臣不干了,认为王铎耍大,弹劾王铎嫉贤妒能,恃功弄权,纷纷上表为郑綮喊冤。
僖宗没办法,只好把王铎外放为节度使。
至于郑綮,则重新担任右散骑常侍。
之后几年,王重荣、李克用、李昌符、朱玫相继作乱,百官被屠,皇族蒙难,李唐国势江河日下,郑綮时常写诗借古哀今,首相韦昭度很不高兴,认为郑綮是个投降派。
结局很正常,郑綮被调往秘书省雪藏,李晔即位后,有心起用郑綮,朝臣也认为他可以担任宰相,但让李晔没想到的是,郑綮因为说话不注意,最后灰溜溜被迫下野。
李晔打算任命他为宰相后,虽然诏书还没下来,但已有官员去他家恭喜,接连被两个宰相针对的郑綮哪里信,笑着来了一句:“诸君误矣,人皆不识字,宰相亦不及我。”
当权宰相都是傻逼,怎么可能推举我?
客人大惊,连忙道:“不妄!”
翰林院都在草诏了,相公怎能妄自菲薄?
不久,任命郑綮的制书下达。
郑綮自感失了脸面,叹曰:“万一然,笑杀天下人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郑綮在朝廷也混不下去了。
才三月,以疾乞骸骨,拜太子少保致仕。
郑綮不为人熟知,但他的侄孙子很出名,郑徽不为人所知,但他的儿子很出名,郑钰十九岁就考上了进士,做过昭宗的校书郎,做过后梁的宰相,也做过后唐的宰相。
一生当了二十多年的宰相,在哪里都深得器重,申请退休的时候,李嗣源四次拒绝,拖了大半年才勉强同意,而且时不时就派宦官带着礼品去慰问,逢年过节就赐田赏酒肉。
郑钰的儿子活到了宋朝,还是赵二的幕僚。
当然,目前郑钰还没发迹,其父郑徽是张全义的节度判官,朝廷下诏对洛宣战后,郑徽为免家人被牵连,便把一家人送去长安投靠大表哥郑预,郑预之父郑从傥便是郑徽孟父。
郑钰目前已经考上了大学,在上林大学混得风生水起。
言归正传,自从在朝的亲戚都写信来劝,郑徽便加紧催促张全义投降,郑徽虽然是河阳节度判官,但因为家世显赫,跟长安有关系,所以他并不担心会被皇帝问死罪。
来讨伐洛阳的郑孝远就是他二表哥,这让他怎么死?
为了尽快让张全义投降,郑徽使出了浑身解数,先是向张全义进谗言,说大将张天仲畏战不前,之后又诬陷增援陕虢的老将刘重禧跟官军眉目传情,导致桃林大败。
在郑徽的教唆下,张全义解除了张天仲的兵权,又把刘重禧叫回洛阳询问,气得刘重禧大骂小人当道,官军攻占新安后,郑徽又力主张全义输诚,还多次谗言严敬武等主战派。
对于乐于自立,力主与朝廷对抗的严敬武等人。
郑徽道:“严敬武所为者,一人私利耳,听起来句句为大帅,但实际上是句句都在害大帅,切不可被其蒙蔽。”
“王建曾经也打算割地遣质输诚,左右仆妇劝他说,二十四州之地不能凭空送人,先打,打到打不过了,再说输诚也不迟,王建听信谗言,结果全家数百口都被砍了脑袋。”
“当初劝王建对抗朝廷的人哪里去了?魏弘夫、谢从本、吴长真之辈,现在哪个不是在朝廷混得风生水起?抓了王建向官军献降的人,就是王建最信任的义子王宗黯。”
“当时成都兵变,王宗黯亲自带兵逮捕王建,鬼衙官田悟还杀了王建的妻妾儿女,王建披头散发,绕着柱子逃命,被田悟踹翻在地上,跟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第二天王宗黯就打开城门,左牵羊,右把茅,率西川文武跪迎官军入城,王建王宗懿父子被王宗黯关在囚车里,送给了都统刘崇望,王宗黯因此被刘崇望任命为禁军都头。”
“洛阳区区之地,怎么打得过坐拥半壁天下的朝廷?朝廷拥兵百万,皇帝也不是个得过且过的主,就算这回打退了官军,明年官军再来,还能打退吗?后来再来,还能吗?”
“严敬武现在力主对抗朝廷,阻止大帅归附国家,完全是鬼迷心窍,他日官军兵临洛阳,谋害大帅一家者,未必就不是他严敬武,我若是大帅,必定先杀了他,以绝后患!”
郑徽连珠炮似的,绘声绘色讲述了成都兵变的故事。
张全义果然眉头大皱,郑徽趁热打铁道:“王重盈、李罕之、朱温、王严太都经倒向了朝廷,洛阳是守不住的。”
“大帅早些投降,下官谋划一番,朝廷或许还能免除大帅死罪,若是负隅顽抗下去,李茂贞、王建、杜洪、周岳、韩建、刘建锋等人的下场,大帅不是不知道。”
“我对天子了解不多,王蕴请降后,天子赦免了他,钟传请降后,天子也赦免了钟传,钟传遣送长安为质的嫡长女钟灵雪还被任命为中车府令,从事内侍省,时常出入禁中。”
“这回又获命陕虢行军参谋长,兼杨晟的随军书记,如此看来,天子不是好杀之人,只要不像李茂贞那样负隅顽抗,不是韩建那样首鼠两端的人,天子都不会深究。”
“反之,大帅自问能击败朝廷的百万大军吗?”
“好了,判官不要再说了。”
张全义心烦意乱,叹息道:“就目前情况来看,朝廷并不在意本帅降不降,就算投降,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即使请降,咱们也得打败官军一回,这样才有跟朝廷谈判的条件。”
“传本帅军令,各部整顿兵马,准备出城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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