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她的眼里很清，很澈，甚至清澈到绝然，装不下任何东西，亦包括他。

虽然她一直笑着，可是那笑很假，是一种面具的笑，与他，是那么地相似。

他与她，都一样，有着一颗冰冷的心。那是一种受过伤之后便不愿再相信的绝望。

突然，一阵心烦意乱，他对她本不是真心，他又何必在乎这些。此时，千夜倾泠的面色又不自觉地冷了几分。

“王爷，不过怜儿姑娘每天都会来给王爷送饭，陪着王爷。”

千夜倾泠不喜欢女子触碰，所以他没有贴身丫鬟伺候。以前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做的，只是没想到此次伤得如此之重。所以这次自然是秦烬在照顾了。

千夜倾泠刚才还黯淡的眸子顿时华光初绽，似欣喜，似狂乱。烦闷的心情一扫面光，好似外面瞬间又从了阴霾阵阵变得晴天明朗。

抬头，看到秦烬嘴角那一抹还未来得及敛去的笑意。千夜倾泠俊眉一挑，双眸笑意未减，却散发着一股危险的光芒。

秦烬打了个寒颤，忙整了整面色。再次抬起头，秦烬脸上多了一分沉重，“王爷，您似乎真的对怜儿姑娘动心了。”

惹是真的动心，便要认清，他不想以后王爷后悔。

有些东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千夜倾泠全身剧震，手也有那么一瞬间僵持在空中，各种复杂的情绪地眼前闪过，挣扎着，矛盾着。最后终是化为了一缕幽暗的目光。

“不可能，本王绝对不喜欢任何人！”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安，狂躁，还有隐忍的怒气。

秦烬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若是王爷能找到心中的那个女子他会为他高兴。可是看到王爷现在，他心里也不好受，毕竟有些刻骨的仇恨是无法忘记的。

屋里很静，似乎只余下轻烟飘过空气的声音，良久。

“秦烬，你跟了本王多少年了？”他的声音很飘渺，一如他现在的神色，找不到任何焦距。

“回王爷，自王爷四岁那年属下就一直跟着王爷。”

四岁那年，王爷还是个孩子，却要忍受那样大的痛苦。从此，那个男孩每天痛受着各种折磨，明明还那么小，却要背负那么多。

“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秦烬，你应该是最了解本王的。”他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温润清越，低沉而暗哑，增添了几分哀伤和破空的苍凉，仿佛世界已然无光，只剩下灰色的梦魇。

秦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退下了。屋子里便只剩下那个清愁而冷然的男子。

千夜倾泠眼眸微闭，是真的动心了吗？可是他又真的有心吗？

手，缓缓地抚上左胸，身体的冰冷令他不禁心神一怔。他感受到了那个跳动的东西，可是却没有任何温度。一如他的人，虽然笑着，可是骨子里却是冷情的。

这么多年的痛苦、仇恨、隐忍，他早就炼就了一颗如钢铁般坚硬冷凛的心。又或者那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心，只能称之为石头或者坚冰。

他本该清亮如水的双眸此刻一片血红，充满暴戾，幻化为毁天灭地的仇恨。如修罗一般，他要整个世界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

突然，那张清丽脱俗，还带着几分俏皮的小脸涌现在眼前。那笑，愈加灿烂，晃得千夜倾泠眸光一滞。

她总是会故意给他找麻烦，然后还在一旁很没良心地咯咯直笑。

她总是在吃饭的时候狼吞虎咽，不仅不会显得狡猾，更添了一抹可爱。

她明明很害怕，却仍旧倔强地抬起头。

他背着她一起走在小路上，晚霞映空。

可是看到她明明眸底掩着冷情，却又勉强微笑。他突然觉得那笑很刺眼，不知是因为跟他太像，还是因为不忍。

突然，大片大片的腥红又涌入了千夜倾泠的脑海中。刚刚还有些许柔情的眼眸顿时一片狂风暴雨，倾泻而下。是愤，是悲，是怒，是痛——

男人的叫喊声，女人的痛呼声，大颗大颗的头颅混着滚烫的鲜血，铺满了断头台。

血，流了一地，那些头颅上，双珠瞪得老大，像是盯着那些监斩的人，又像是盯着天。死不瞑目，天理何在，是不甘，是冲天的怨气，似要粉碎世界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