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父子夜话(2 / 2)
虽然这两年,陈景和在心里已经相信了陈嘉鼎说的话,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现在听到陈云甫亲口承认,一时间还是有些失落。
“所以,父王也是为了钱,对吗。”
“钱?”陈云甫不屑一笑:“孤看不上这点钱。”
陈景和追问道:“既然父王看不上,缘何不下令彻查。”
“查谁?”
屋中只有父子二人没有侍应,陈云甫便自己动手倒起茶来,推给陈景和一杯“醒醒酒气。”
“东莞县百姓私种芙蓉花,由衙门做中间商联系,随后走国家的港口卖给南洋人和阿拉伯人,阿拉伯的商人呢将这些芙蓉花的原料拉往印度加工,最后出口卖到很多地方。
在这个过程中,百姓参与了、商人参与了、官员也参与了,甚至军队也参与了,并且,他们全部从中获利,你让孤去查,孤查谁?”
“军队怎么可能参与?”
“原料走广州港出往印度,广州水师担负沿途海上的护卫任务,他们或许不知道自己护送的是什么,但他们每一次都能获得商人们以捐赠为名目的钱款,这算不算获利?
芙蓉花在印度加工,南印度公司是加工厂商之一,而南印度公司在印度的安全,现在由驻印军队来保护,每一年,南印度公司替朝廷承担驻印军队的军费及后勤开支。
印度的战后复苏和发展需要大量的金钱,可朝廷没钱援助,但一个快速复苏的印度对朝廷又非常重要,因此,杨士奇去接手一个一穷二白的印度,需要一个开源的办法,这条路子,杨士奇需要。”
陈景和算是听明白了陈云甫的意思。
自己的父王,如今功利心太重了!
“芙蓉花祸国殃民,虽然现在我们可以控制住这种毒物不在我大明国内出现,可阿拉伯的商人早晚会将这东西带进来的,他们是商人,眼里只有钱,我大明人口亿万、财富无穷无尽,什么时候芙蓉花在国外卖不出去,就势必会卖给咱们大明的百姓。”
陈景和急迫道:“不从源头上切断,时间拖久之后,必受反噬。”
“嗯,你说的有道理。”陈云甫颔首道:“等孤腾出手来,会处理的,可现在孤没时间,而且广东很多官员、商人都涉案了,把他们全杀光,影响太大,广东需要稳定,朝廷也需要稳定。”
陈景和差点气笑。
“事到如今,父王您难道还对广东的官员商人抱有幻想吗?他们不是国家发展的功臣,而是国家的毒瘤、是蛀虫!
任由他们这么无休止的壮大下去,他们会把这个国家吸干拖垮的,这次的货币改制,就是最好的例子。”
话绕上一大圈,最终还是说到了货币改制这件事上,陈景和的最终目的也是和陈云甫谈这事。
“父王,货币改制是一件好事,但现在的时机不合适啊,货币改制至今不过四个月,物价已经疯涨了七八成。
而现在,朝廷处处又都是花钱的地方,铁轨工程、西南战役,朝廷没钱了怎么办,继续加印吗?物价再涨下去,老百姓们的血汗钱可全部要被地方的商人给榨干榨净了。”
见陈云甫依旧不为所动的品茶沉默,陈景和站起身急道。
“涸泽而渔、饮鸩止渴的事断不可为啊父王。”
“饮鸩止渴?呵呵。”陈云甫笑了两声,面容逐渐冷峻起来:“所以,在你的眼里,孤现在做的事,是自寻死路了?”
陈景和跪下来,昂着脑袋直勾勾盯着陈云甫:“父王,这几年咱们大明从无一刻得到过休息,诚然,因为对外战争的无往不利和掠夺,我大明越来越富,但钱也经不住这么花啊。
无论是铁轨工程还是无休止的打仗都该停一停了,腾出手来,好好的整顿一下国内吏治与商治吧,您不觉得这几年,在国家高速发展的同时,资本的发展也越来越恐怖了吗,他们靠着奴隶贸易、宽松的管控环境、过热的股市和与朝廷纠葛不清的种种合作在疯狂的壮大。
儿臣在广州这两年多来,亲眼看着阿拉伯的商号从十七家开到现在的五十一家,看着从只有一个广东银行到现在十九家银行。
眼睁睁看着名不见经传的一个美第奇银行,从百万两白银的资本壮大到接近三千万两。
而如今,蒲向东更是拿走了广东铁轨三十年的收益权,具儿臣所知,蒲向东计划筹建一家专门的商号来管理和继续投资铁轨工程。
这次投资,将不再只局限于广东一省,而把目光对准了广西、江西、福建、浙江等省份,可以预料,一旦朝廷不出面控制,蒲向东将会逐步控制我大明东南沿海几个省的所有铁轨。新笔趣阁
他的家奴所开办的商号也将随着他的铁轨,开遍我大明每一个省甚至每一个府,无数的我大明子民辛辛苦苦赚取的血汗钱,就这么进了他蒲向东的口袋里,更可笑的是,我大明的子民就在他蒲向东的商号、工厂里做工。
如今各省物价飞涨,将来势必会有一大批小作坊破产,甚至包括老百姓们的自营产业也会破产,比如酒楼、餐馆,难不成将来有一天,让我大明的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一辈子被他蒲向东的产业所支配吗!”
陈云甫面沉如水,低声道:“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杀掉他!”
陈景和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只要杀掉他,一切问题将会迎刃而解。”
“是个好办法。”陈云甫冷笑:“将所有的阿拉伯商号和财富收归国有,就把所有的问题解决了,对吧。”
“难道不是吗?”
“在孤这么多年的扶持下,蒲向东已经在阿非利加、在阿拉伯、乃至欧罗巴有了很大很大的势力,超出你想象的势力,有很多的奴隶军,有无数的财富,孤的九州霸业,还要用他。”
陈景和听懂了。
在自己父王的眼中,现在只有所谓的九州,只有那功盖万古的功业。
其他的,都不重要!
哪怕明知道自己正在豢养着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念及此,陈景和再不多劝,起身径直离开,一直走到门槛处时才悬足,侧首言道。
“爹,他现在的实力,就已经要比安禄山强大的太多太多,您,三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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