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若我是飞鸟（五）（2 / 2）

'看来你替我找到了，书写剧本外的方法！'

声音突然狂热地喊了起来——无声的呐喊，却猛烈震动着女人脆弱的耳膜。

‘那么按照约定——我就完全给与你，我的力量了。’

可是来自神明从喉咙直接吐露的话语，又如何是凡人能够承受的重量呢？——于是女人便聋了。

接着，画家便感到提示了结算之刻到来的铃声——自己原来一直，都是这么愚蠢...

完成交易确实能够获得完整的力量不假，可是自己又如何，能够用凡人的躯体接受这股力量呢？

自始至终，祂想要的，只是自己罢了...

于是她想大声向着眼前的林朝歌呼救——但是却发现自己，又被契约的制定者给予的汹涌的力量，粗暴地损坏了声音。

刹那间，林朝歌的眼前，光线突然变得昏黄——就像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时代的那些蒸气工厂一样，突然充塞视线的，数以千亿计的巨大或微小的黄铜齿轮，突然铰接在一起，塞满了整个厂房。男人知道，这是能够演算着命运剧本的齿轮们。

命运的齿轮相互之间摩擦撞击，发出了咔哧咔哧的声响——有如尖利的子弹划过钢铁的千万倍的程度，是如此的刺耳。根据男人不负责任的猜想，这声音的功能，应该就是去碾压听者的灵魂。

但是纵然是神明的伟力，也无法抗拒言语的规则——祂只能对定下契约的她下手。

林朝歌单膝跪下，朝着祂显现的力量展示自己的尊敬——只要自己不主动招惹，就算是祂们，也无法干涉俗世的任何一件事情。

贪婪的旋转，咬合之后，狂野的危险的猛兽，便停止了进食。接着，粗壮的喘气声之后，便是旷久的沉默。

听着齿轮吞噬干净了画家，男人才又抬起头，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身前。

“看来每个人，都自视甚高——厉害的人，尤其如此。”有些感慨于手握超凡力量的人的愚蠢，林朝歌伸出手，操控着凭空生长出的枝条，将从天上掉下来的，穿着礼服的昏迷女孩，温柔地托住。

“谢谢你的帮助了。”林朝歌慢慢走近了斋藤，很高兴地看到她，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势。

“不客气。林桑以后，自然可以回报我，不是吗？”旁白倒是显得很不客气。看来这位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对于刚才的神迹，镇定得如同早已司空见惯。

听着俏皮的话，男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犹豫了几秒，蹲下身来，抱起飞鸟，林朝歌又说道。

“我想你也知道。每一位词官在获得力量的时候，都会和对应的存在签订契约——用支付代价，或者完成任务的形式，作为获取祂们力量的交换。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再守序的存在，对于我们这些人类，也是恶意的。”

“就像是只有一场终点的赛车——即使能够察觉祂们的目的，但是不论我们怎么挣扎，都会被祂们引诱到那终末的结局，化成祂们的养料。就像是今天的这位女士一样。”

“所以，我想送你个建议——不要再使用自己的力量了。这些都是...都是注定被诅咒的东西”

“至少...至少这样，你还能多活几天。”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虽然尽力掩盖住了，但是林朝歌情绪之间的低落，还是被旁白捕捉到了——但是就像刚刚告诉男人的一样，声音的主人真的无法听到，正在主观防备的人的心声。

“那林桑，不会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吗？”旁白的语调高了起来，显得有些好奇。

“我已经完成了契约。”只不过代价，完完全全是这具身体的上一位主人支付的。

“这样啊...那其实我也完成了哦。”声音轻快地说道，但是男人也权当她是在打趣着自己。

“我没有开玩笑。”林朝歌显得很严肃。

“...我自然也没有开玩笑。”

“...”

“...”

“那...那请你自求多福了。”男人欲言又止——但还是吞咽下了自己的话语。

用着公主抱的姿势，抱着昏迷的斋藤飞鸟，林朝歌迈开了步子。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为什么你在我们身边观察的这一切，却没有被那位画家，所发现呢？她所书写到的剧本，难道没有你的一个角色么？”在快要到达厂房大门马上要走向门外光亮的时候，突然站住了脚步，开口，对着身边的空气说道。

“...”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

“...”

“如果你不是和我一样的人的话，那么...你肯定也和我很熟悉吧。

“因为和我比较熟悉，于是就像斋藤一样——都是被我外溢出的气息所掩盖住了，运转着命运的齿轮。”

从死不瞑目的二人组眼中看过去，男人的黑色背影，显得有些疲惫。自己的身边的人，究竟藏着些什么秘密呢...

“哈哈。”短暂的沉默之后，银铃般的笑声又突然清晰起来——同时，也暴露了刚才刻意掩盖在失真之下的，声音主人的身份。

“果然，不愧是林桑，真的是很聪明啊...既然如此，我想，如果早晚也会坦白——不如就今天吧。”

轻轻的扑通一声，是软底的运动鞋鞋底，同工厂外水泥地接触而产生的响动。

光的那一边，轻盈的脚步，渐渐接近着林朝歌。

然后男人便看到了穿着运动服的，甜甜笑着的，女孩的酒窝。

“那么，请允许我再自我介绍一下。”女孩伸出右手的食指，将自己新留的短发，拨到耳后——甚至还不小心拂过了，锁骨下的痣。

“新晋词官，山下美月。”

“掌握的词语的名称是——”

“【魔女】”

我的名字是山下美月。

山下美月，曾经失去了关于你的一切——那，山下美月，不妨就从现在，重新开始认识你吧。当然，你也要好好再认识我一遍才对。

来自别的世界的，我的林朝歌。

命运的齿轮，终于挣脱了套在两人身上的枷锁——就像斋藤飞鸟迈向新的生活一般，山下美月，也如同真正的飞鸟一般，重新拥有了，自由的风。